心里已经意识到了，这颗酸梨……要生气了。不，或者应该说，已经生气了。

“为什么……”程梨喃喃开了口，吐出了三个字来。

但黎晓惠显然并没有听清楚，她看向程梨，问道，“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啊！”随着每一声质问，程梨的声音里的情绪愈发激烈，愈发失控，从一开始的平和，到最后，每一个音节几乎都是炸出来的。

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排山倒海。

就像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的剧烈喷发。

黎晓惠因为她忽然爆发的情绪，而有些发愣，大概是因为是在太少见到程梨有这样的情绪了。

所以乍一见到，最先的状态，其实是反应不过来的。

等到脑子里渐渐反应过来的时候。

黎晓惠乍然想到，是啊，梨梨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她笑了笑，有些苦涩。

黎晓惠声音轻轻的，“我只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毁了你的人生，这是我应得的，是我的报应。”

程梨的情绪没法平复，她继续道，“你明明早就发现了不对！你明明早就发现了的！为什么不来医院！为什么不做检查？为什么！”

“你明明可以早一点来医院检查的！而不是要等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林磊家暴的事情，你岂不是要等到我带你来医院体检的时候才……”程梨说到这里，倏然停下了。

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黎晓惠看着她，看到了女儿目光彻底熄灭的过程。

先前还闪着怒火的光，此刻，却像是一切都熄灭了、寂静了、平息了。

这让黎晓惠无来由有些心慌，那种心慌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流逝了，却怎么也抓不住一样。

黎晓惠坐直了身子，“梨梨……”她伸手想去拉程梨的手。

才刚抓住程梨的手指，程梨却瞬间抽走了手指。

程梨静静看着黎晓惠，就用那已经平息了的眼神，安静看着。

先前中断了的话语，也终于连上了，语气不再是假设，而是笃定的，“你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好了，却要等到我带你来医院体检的时候，才检查这个。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毁了我的人生，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程梨轻轻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样就能还我了。或者说你觉得就能够和你自己心里这些年对我的亏欠一笔勾销了……”

程梨的声音倏然冷了，“不，这是你对自己身体健康的不负责任，和什么报应什么亏欠，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你毁了我的人生？”程梨一瞬不瞬地盯着黎晓惠的眼睛，“妈你错了，你没有毁掉我的人生，我有喜欢的工作、喜欢的人，有心疼我的挚友，我有事业有生活，我不自怨自艾，我向前看！我的人生好得很，只要我不愿意，谁也毁不了。”

“你毁掉的，不过是你自己的人生罢了。”

程梨说完这句，转身就走，只是都已经走到门边了，忽然停顿了脚步。

黎晓惠看着她的背影，本以为她会转过身来，黎晓惠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素来心软。

但是程梨没有，她没有转身，只是站在那里，淡声说道，“我的人生，不是你想毁就能毁掉的。但我希望你清楚，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毁掉的不止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有林泱泱的。她还小，还有未来。你自己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