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不能做这引荐之人,否则不仅仅是卷入夺嫡之争这么简单,在父皇眼里,即便错在端顺王,他恐怕也会成为个不念手足之情,揭发兄弟的不堪之人。
他出这个主意,绝无任何自私的念头,更无任何幸灾乐祸之心,他绝不会因为顾希文前世是宋寻月的夫君,就故意出这种主意,他不是这等不堪之人,而是顾希文的情况,这个法子确实很合适。
且以顾希文的能耐,即便做了太监又如何?这历朝历代,名留青史的太监还少吗?是金子,无论扔到哪里,都会有它现世发光的时候。
顾希文还是垂着头不说话,似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残缺之人,即便他现在也不健全,可一想到要真的净身,他委实是接受不了。
谢尧臣静静看了顾希文片刻,见他一直不说话,便知他或许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提议,想了想道:“本王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你若有更好的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顾希文行礼道:“还请王爷,容我想想,一刻钟便好。”
谢尧臣应下,换了个坐姿,静候顾希文回话。
顾希文转身走向侧室,再次站去了窗边。太阳已至西方天尽之处,似火的霞光铺满整个苍穹,染红了眼前谢尧臣的整座庄园。
顾希文就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眺望窗外,像一尊塑像,被天外霞光染满其身。
许久之后,谢尧臣终见顾希文垂眸,挪动脚步,朝他走来。
顾希文再次来到他的面前,行礼道:“多谢王爷好意,入宫这条路,我恐无法接受。”
谢尧臣点头,能理解,便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顾希文轻笑一声,道:“王爷若无夺嫡之心,我便入太子府。”他若有,便帮他,可惜他没有。
谢尧臣闻言一愣,看向顾希文的神色间,多了一分钦佩,道:“你要参与夺嫡?”
顾希文行礼道:“人生既已至此,何不孤注一掷?”
不亏是顾希文……谢尧臣放下支头的手,扶膝站起身,缓行两步,到顾希文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若要入太子府,本王的人可护不到你,甚至风险大到,你或许连太子府的门槛都没摸到,就已不知横尸何处荒野。且太子颇有些短视,不见得能识你才华。你若入太子府做幕僚,一旦夺嫡出事,亦或日后登基的不是太子,你便是彻底再无翻身之望,你当真要赌?”
他其实还是希望顾希文能听他的话进宫,反正也不能用,他现在和太监又有什么区别?以他的才华,好好活着,即便是太监身份,这一生也定会有极大的建树。好过顶着如此之大的风险去赌!一旦殒命,实乃大魏之殇……
顾希文却坚定点头,随后对谢尧臣道:“王爷只需护我一程,让我以小厮身份入太子府即可。”
谢尧臣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规劝什么,只好点头道:“好,本王成全你。”
顾希文提襟,屈膝跪地,恭敬行大礼,道:“多谢王爷此番相助,希文必铭记于心。”
谢尧臣抬手制止,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道:“那倒不必,日后善用你的才华,造福天下就好。”
说罢,谢尧臣没再多留,抬脚便走。于公,他是真心帮顾希文,于私,有多远滚多远!
顾希文将谢尧臣恭送出门,看着他夕阳下挺拔的身影,眼露疑惑,唇边笑意玩味,这世上真有这般丝毫不贪权力之人吗?且他还是个王爷。
顾希文从不信这世上有如此之人,但此番谢尧臣的举动,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世上确有不贪权力之人。抓到端顺王这么大的把柄,琰郡王全无利用之心,自己受他大恩,眼看要入太子府,他更无任何借此机会,利用他探听太子,亦或叫他扳倒太子之举,是真的如他所言,全无夺嫡之心。
这份赤子之心,着实难得。顾希文轻叹,如斯君子,宋寻月予他一番倾心,实属寻常。
谢尧臣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间琢磨着顾希文的事,以顾希文的能耐,若他当真能博太子信任,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这京城怕是要风卷云起了……
谢尧臣深深蹙眉,看来他得抓紧带着宋寻月离京,在外头躲个几年,等京里夺嫡风波过去,他再带着宋寻月回来,骑马她还没完全学会,路上慢慢教吧。
既如此,等下回去后,便开始和宋寻月规划路线,等路线规划好,便叫各地祝东风的人着手准备着吧,每到一地,他们二人的一应所需,须得提前备好,以免衣食住行上不顺心,玩儿的不痛快。
想着,谢尧臣脑海中浮现和他的王妃一道商量路线的画面,脚下不觉加快步子,紧着往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