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不?禁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胎莲,胎莲天生养护的温润触感自指尖抵达心际,青梧眸光微颤。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纷扬起无数念头,可归于一处,却只有一个,便?是?回忆中一切可能的契机。
一切能叫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安乐的契机。若是?三百前年在人间时,他没有肺寒入体,想来那时便?已向灼凰提亲,回到故国后,他们也?会有孩子,若是?那时,他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不?会步入仙道,过完凡人的一生。
若是?入仙道后,他们没有选择无情道,他没有依师尊所言移情,他们便?也?有无数个在一起的可能。
机会当真很多,可每一次,他们都因各种缘故错过,如今在一起过,还有了孩子,可到底还是?错过……可怜他们的孩子,生来便?不?得娘亲喜爱,但作为父亲,他会给他能给的所有爱。
挺好,至少离开她?后,他还有他们的孩子,不?至于全然看不?到未来。
梅挽庭到了人间,直接去了常去的那家青楼,但今日,他没有叫姑娘,而是?要了一间包厢,一坛酒,自己一个人坐了进去,随后在房间中上了一道金刚界。
在地毯上坐下,梅挽庭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贝壳,他指腹在贝壳上天地所赐“燃情”二字上摩挲,目光落在其上,若有所思。
燃情上闪着微弱的光,在他指尖的温度也?比往日要烫。
梅挽庭轻抚燃情片刻,便?对着燃情道:“我已暂离栖梧峰。”
不?多时,燃情上的光愈发明亮,温度也?愈发的高,跟着贝壳撬开,飘出一股轻雾。
那股轻雾,在梅挽庭眼前凝结成人形,正是?妖界妖尊,炎天。
炎天在梅挽庭对面落座,笑道:“难怪你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殿中,你这本?命法器,还真是?特?别。”
梅挽庭在他的妖殿中也?留下了一枚贝壳,未成想,这枚贝壳,竟有这般能耐,能将灵气和妖气,都隐藏得毫无痕迹。
梅挽庭手肘撑在桌上,勾唇冷笑,朝他伸手:“我要的东西。”燃情已经烫了一个月,但他都没有机会出来,眼下得了青梧的信任,能独自出来,有这个机会,当真不?易。
炎天眉眼微垂,从袖中取出一瓶血,一张图,以及一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姑获鸟之身。
炎天道:“图上是?再生阵阵法,血是?守宫一族的血。而这……”
炎天指尖点点那尊姑获鸟的身躯,道:“这便?是?琉璃姑获。”
梅挽庭失笑,拿起桌上琉璃姑获,边验其真假,边道:“还真被?你找到了。”
炎天道:“我令妖界所有人找寻此物,几?乎将妖界翻了个底朝天,方才找到琉璃姑获,殊为不?易。只是?这琉璃姑获,若想启动,还需条件。”
“什么条件?”
梅挽庭抬眼看向炎天,目光紧黏在他的面上。
炎天一笑,对他道:“三样物件你皆已到手,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告诉我关于青梧的那个秘密,我便?告诉你启动琉璃姑获的条件。”
梅挽庭闻言挑眉垂眸,唇边勾起一个笑意,对炎天道:“青梧仙尊,他早已不?是?无情道心。”
炎天闻言愣住,梅挽庭平平静静一句话,在他心间响起巨鼓惊雷:“你是?说他无情道心已散?”
梅挽庭把玩着琉璃姑获,漫不?经心地应下:“嗯。”
“那他的修为为何还在?为何还能在我妖界破境?”炎天迫不?及待地追问。
梅挽庭挑眉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难吗?他转修了合欢道,还是?不?渝道心,在妖界破境,自是?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人。”
炎天闻言骇然惊诧,他不?是?没想到答案,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曾经凛若寒山,高坐神台的青梧仙尊,居然会转修合欢,成为仙界人人唾弃的邪修!
当年最后一战,青梧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耀眼。
当年他独自一人盘腿浮于高空战场之上,神色肃穆,淡泊如神,垂眸俯视天地间仙妖二界一切众生。
那日青梧法衣上的披帛绶带在他周身的灵气中从容流动,他只是?抬手结印,心判便?于天地间大开大合,他目之所及的所有天地,近乎被?青梧的符文完全覆盖。
符文应召落下,他曾经无敌于三界的狮吼之音,便?被?青梧轻而易举地压制,妖界就在那么眨眼一瞬间,就输得彻彻底底。
面对那般耀眼又强大的存在,他不?得不?放下所有身为妖尊的骄傲,放下所有不?甘,主动求和,退居西洲。面对青梧提出的丰亨盟约,连半点商讨的余地都无,只能全盘接受。
那日的画面,即便?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年,炎天仍旧清晰可见。甚至午夜梦回时,常常梦到那日的场景,梦到青梧飞扬的披帛,梦到他淡漠如霜的眼……
可今时今日,眼前这个少年,居然告诉他,当年那个无情无欲,干净到不?染丝毫凡俗之念,高坐神台的青梧仙尊,无情道心已散,成了合欢道邪修?
思及至此,炎天已是?掩饰不?住眼底的兴奋。他同梅挽庭这笔交易,值!
梅挽庭看向炎天,道:“这就是?关于青梧的秘密,至于怎么用,如何用好,得看你。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呢?”
炎天道:“琉璃姑获有塑魂之能,乃逆天之举。故而若想启动琉璃姑获,需得以命来祭。得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全部修为。”
炎天看向梅挽庭的眼睛,叮嘱道:“切记,需要对方心甘情愿,否则无用。”
梅挽庭闻言蹙眉,如此看来,他若想用这个东西,还得找个心甘情愿愿意为他献出全部修为的人。
想找这么一个人并不?难,他是?合欢道媚修,哄个女?仙为他奉献一切并非难事。只是?他一时半会还无法完全离开栖梧峰,此事急不?得,他得等能离开栖梧峰之后,再去找这么一个人。
梅挽庭将三样东西全部收入袖里乾坤中,随后将打开的燃情扔在桌上,对炎天道:“多谢。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什么。”
炎天笑道:“你给我这等逆转乾坤的消息,我自是?不?会辜负你。留灼凰一条命,我记得。”
说罢,炎天起身,复又化?作一缕淡雾,钻入了燃情中。
炎天走后,梅挽庭打开酒坛,给自己满上一碗,随后他端起酒碗,遥敬栖梧峰,眼底复又是?那深切的厌恶和恨意,他缓声道:“对不?住了青梧仙尊,毕竟,是?你先对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