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红毯,林稷年偏头跟她说着话。
于他来说,这条路还是太短。
好像还有很多话来不及说,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待会要入场的位置。
就跟这几年一样,明明都还没有跟她待够,转眼她就要嫁人。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人员在她身后整理着裙摆,化妆师也跟在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新娘的妆容。
给舒清晚化妆很考验技术和功底,并不能只是一味的堆砌,得靠三两笔勾勒,将她的漂亮加深突出。但要是完成了这一项工作,单是看着她的妆容,都会很有成就感。妆不浓,但她的美已经极致。
平时很少能遇到这样的机会,化妆师就跟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欣赏着,满意至极。
身边被工作人员围绕,舒清晚都已经习惯。这几天的造型都太过繁复华丽,以至于她身边总是跟着人贴心在整理照顾。
能留给父母俩说话的时间不多。
工作人员已经在指挥着现场。
林稷年看了眼前方,握了握女儿的手。
“小女孩。”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哽咽。
“结婚不是终止,只是另一个开端。你以后还会在生命的这一条路上见证很多瑰丽奇特的风景。”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希望女儿什么贤惠、懂事,而是希望她壮阔、磅礴。
生命短暂,一生不过三万天。
而在这一条路上,他们作为父母,还没有这么快就想松手。
她才二十九岁,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小朋友。
舒清晚偏头看他,刚才只在等待入场,听父亲开口,注意力才被牵了回来。
她轻轻点头。
她很早就知道,舒父舒母和林稷年覃漪对她的期待并不相同。
林稷年他们对她的期望从来不是嫁人生子。
在今天之前,她被他们带着在看嫁妆礼单的时候,林稷年就已经和她说过很多话。絮絮叨叨的,想到这里说一句,想到那里说一句。平时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多话。
而那一份礼单,并不比聘礼逊色分毫。能为女儿准备上这样一份嫁妆的人
,看中的又怎么会简单只是她的婚姻?
她从前所想要的壮阔路途,与舒父舒母的人生指南并不相同。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承袭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也曾想象,如果她是在他们身边长大,又会是怎样的人生?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叫她对他们生出了留恋与爱意。
情绪上涌,有些失去控制,林稷年握紧她的手,“爸爸愿你有前进一寸的勇气,亦有后退一尺的从容。”
他并不只是会说漂亮的话,而不做任何实事。
他这一生所奋斗的所有东西、以及给她准备的所有嫁妆,都是为了给她这个底气。
即便他和她的母亲百年之后,她也有两个哥哥会给她的这份底气保驾护航。
舒清晚一双清透的眼眸中浮现些许怔然。
她过往数年的人生中,从前的父母从未教过她如此。她似乎只有那一条路能走,后退即是悬崖万丈。不论前路如何,她除了往下走之外别无他选。
泪水不知不觉浸透眼眶。
子女对父母的爱意,有时候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深刻隽永。
当初,在隐隐猜测到覃漪出现的目的,以及对方的拒绝之后,她只是平静无波地选择了离开。没有上前一步去拆开那个秘密,也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不公。但在心底如羽毛一般掠过的,也有难过和受伤。
彼时,她还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坚定的选择,能够胜过所有的一切。
舒清晚伸手抱住了林稷年。
她会自己满溢,自己降露,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
人如果被好好地爱着,就不会皱巴巴。比如她现在,所有的褶皱都在摊平、舒展。
嫁女儿,林稷年的心境很复杂。相比其他人的期待,他显得有些郁闷。只是在这一刻,忽然释然。
她幸福就好了。
往前走,幸福去就好了。
化妆师在旁边着急得团团转。呀,怎么还给说哭了?
眼泪流下来,没有破坏原有的美感,只是在那个基础上增加了破碎,叫人心疼。
——可是、可是这是婚礼啊啊啊。
眼看着就要入场,旁边围着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哄起了人,“新娘别哭别哭。”
化妆师也赶忙
上前补妆。
她的眼睛还红红的,抬眸看人时,会看得人一软。化妆师动作都卡了一下,那一刻会叫她忽然觉得,她和新郎抢一下婚也不是不行?
这边的动静比较大,紧急情况、紧急处理,容隐那边远远的都听见了动静。他让杭助过去看一眼。
这都到婚礼当天了,仪式马上开始——最好是不要突然告诉他:新娘逃婚了。
杭助连忙去了。
新郎的紧张感肉眼可见,旁边的人想调侃,又硬生生忍着。
——您到底是有多怕娶不到人呐?
虽然都到了这一步,但只要没有走完最后一步,容隐那口气就还不能松。
婚礼地点定在北城当地,又是大肆举办,在北城难免会走漏消息。
加上关注他们的人本来就多,所以在北城的不少人或多或少会听见一些他们婚礼的相关消息。
容隐也没有刻意阻拦和隐瞒。是以,不少人是知道婚礼举办地点的。
甚至有不少粉丝特地前来,婚礼外边也允许他们进来打卡拍照。只是场地有限,今日宾客本就众多,担心粉丝也蜂拥而至后人数会失控,所以倒是不能全都邀请入场。
但现场摄影师不在少数,不少照片早已外传,还有人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进行直播,这些全都允许。
现在北城圈子里的人常说,容隐就是座冰山。但跟舒清晚在一起后,完全是被她给融化完了。
换作从前,谁能相信到他还能有这样好相处的一面?
一下子就从“君卧高台”变成了平易近人的形象。
杭助打探完消息后回来,告知他没什么大事。只是新娘和爸爸在说话,说哭了,那边紧急补妆呢。
容隐微顿。虽然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总感觉岳父说的是不利于他的话。
他无奈地捏捏眉心。
婚礼仪式在倒计时,也难怪那边慌张。
他的唇边忽然提了提笑。
他与她的这一程,确实是难。
但相识十年,他总算拿到了一纸婚书。
寻着这个空,好友们过来寻他。
傅清聿今日也是一身黑色正装,他的领带和他太太的裙子同色。从大的点到小的细节,无不是在秀恩爱。
这
个人从结婚以后就学会了“开屏”,黎城谁人不知道这一对?
傅清聿倚在旁边,姿态闲适。而相比起他的放松,某人显然紧绷。
他轻笑:“知道这种紧张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