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里，周林已经潜入建筑内部，坐在智脑服务器内侧，垂眸在信息面板上轻点敲打，一边快速浏览，一边将终端扫描接口对准服务器屏幕，让幽蓝色的光扫描过屏幕上的信息。

似乎算不上是什么太难的潜入任务，金发的男人坐在转椅间，双腿交叠，十指轻放在膝盖上等待数据备份，压低声道：“黑市雇佣兵大肆发展的开始，就是联邦和帝国合作联手对抗虫族入侵的那段时间。”

“有私人实验室向雇佣兵长线下达佣金高昂的悬赏，一具完整的低阶虫族尸体高达300联邦币，如果是高阶虫族或者活体，更是能上交易行拍卖出天价。”

“除却雇佣兵，那时甚至有不少家境一般的军校学生，以这样的方式来赚去高昂的学费。”

有种隐约作呕的恶心感涌上乔九安的喉间。

他面无表情地接上两人的猜测：“但数量那么庞大的虫族尸体……最终却都没有转化成其他已知或隐藏的信息，再度出现在星河间。”

自虫族出现在宇宙间的那一刻起，就站在了宇宙物种食物链的最顶端。

庞大的精神力，无与伦比的强悍身躯，令行禁止的冷酷——怎样的当权者，会不想要一个听令于自己的“虫族”军队？

三人沉默了许久，还是乔九安率先开口：“然后呢？如果只是这样的猜测，应该没有什么无法确定的。”

季苍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在虫族中，每一只虫族都有独特的精神力进化方向，并且彼此之间，可以通过精神力达到互相鼓舞、安抚、传递信息的目的。”

“但精神力并非虫族特有，只不过人类的体质有限，能够承载的精神力数值并不高，只有极其罕见的个体拥有可以凝聚精神体程度的精神力。”

“所以人类的强化实验有两个研究方向。”

“一，利用虫族基因污染、改变实验体的精神力，使其像虫族一样拥有不同性质的精神力变异。”

“这也能解释当初为什么当初会有那么多实验体觉醒精神体后身体崩溃，很快死亡，研究中心后期不得不将实验体的意识引导附在实体化的精神体上。”

“二，是用虫族基因强化实验体的身体素质，研发出一种可以广泛作用在人类身上的药剂，用以最大限度开发强化人类的身体和精神力潜力。”

“这项猜测也有验证，毕竟我们的精神体并非虫族的外表，而是更贴合自己性格的联邦物种。”

“暂且不论当年选择剥离精神体的实验体们现在生活得如何，就只说你们两个。”

此时的季苍，说话时带着研究人员特有的冷静和漠然。

“我看过你们两个的精神力数值，坦白说，一个是明着发疯，一个是憋着发疯，精神力暴乱只是时间问题，总有一天会炸成我们曾经无数次看过的血肉，先后顺序而已。”

见乔九安和周林都没有开口，季苍抬手轻推眼镜：“所以如果想要解决问题，目前最关键的，就在找到当年研究中心选择的研究方向。”

“所有实验都有研究数据备份，当年我没炸到中央控制室，所以研究中心一定有数据。”乔九安垂眸思忖，“但……不好进。”

坦白说，抱着必死的想法去炸了一个地方，和潜入一个守备森严靠近都难的建筑中心拷贝核心数据资料，显然是后者的难度更大。

还不是一般的大。

“这件事就不要想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大问——”

“虫族女王。”

乔九安话说到一半就被通讯器另一端的声音打断。

周林的声音很轻，却炸开在季苍和乔九安耳边。

季苍猛地睁大眼睛：“你疯了？！什么主意都敢打？！”

周林没有就这个问题往下说，隔着光屏和乔九安对视一眼，轻描淡写道：“只是一个提议。”

“如果作为研究，你会拒绝虫族女王的活体精神体样本么？”

季苍皱眉：“但凡是涉及过这部分研究的研究者，都不可能拒绝虫族女王的精神力样本——或者说，那几乎拥有令人疯狂的吸引力。”

周林淡淡道：“嗯，我猜也是。”

乔九安则是观察着周林的表情眼神变化，身体向后，依靠在沙发靠背上，心不在焉地揉着手心里的仓鼠D。

只是一个提议？

但只要不是十拿九稳已经确定的事，再逼迫这只锯嘴雕，都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信息来。

“这不是什么好提议，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乔九安隐隐察觉到什么，驳回关于研究中心的危险提议，转移话题：“这件事目前是个死胡同，要不然说说你刚提到的另一个问题？”

“喔。”季苍轻咳了一声，动了动身体，竟然表现得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另一个还是关于你们俩的……”

乔九安见状，托腮调侃他：“咱们在研究中心的时候，什么没经历过？”

最艰难的时候，同组观察的实验体甚至需要分别经受一整天的药剂折磨和试验极限测试，在精神力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被关进同一间封闭观察室里。

观察室的墙壁四周都挂着监控，在这种时候，实验体是没有尊严和秘密的。

乔九安都这么说了，季苍索性放开，直截了当提问。

“当初进行精神力匹配度分组的时候，我们这些实验体被好几次打乱重新分组，应该是在观察不同的精神力匹配数值，在不同精神力状态下对彼此的影响和作用。”

“按照目前我手中的数据资料来看，精神力匹配度越高，精神力互相影响，安抚，能达到的精神力稳定效果越好。”

“你们两个一直都是同组，从没有分开过。”

“按照一般的实验逻辑推算，你们精神力契合度应该很不错，可以提供不少有用数据，研究中心才会一直没有拆开你们。”

“如果第一条路走不通的话，你们可以试试看让彼此的精神体更靠近些，契合的精神力安抚说不定能够有效缓解精神力暴动带来的伤势。”

“所以，说起来……”

季苍想起当年001和D雷打不动的精神力分组，生出些好奇。

“你们当时的精神力匹配度是多少？”

“精神力匹配度？”乔九安翘起唇角，一只手的手心坐着嗑瓜子的仓鼠D，另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边，“记得啊。”

光屏里，清理干净现场的一切痕迹，起身离开的周林似是轻笑了一声。

乔九安突然有些恶趣味：“要不要猜猜看？如果是你，多高的数值，会让你在那么多实验体的选择下，都不舍得分开我们？”

季苍翻了个白眼：“总不能是百分之百吧？”

乔九安笑而不语。

“真是百分之百？！”季苍瞪大眼睛。

“差不多吧。”

乔九安大笑出声，顶着季苍难以置信的眼神，闷笑着揭晓答案。

“是百分之零～”

***

季苍对乔九安和周林的精神力匹配度表现出了极大的质疑。

原话是：“大街上抓只蚂蚁和人类配，精神力匹配度都能有1%。”

100%的精神力匹配度，是两个精神力完全契合，互相成全互相扶持的灵魂伴侣，是1+1大于2的加成。

而与之相反，0%的精神力匹配度就像是两个怎么都对不上的齿轮，违反精神力本能在一起时，非但不会有精神力的安抚稳定，反而会激发出更激烈的情绪波动和精神力紊乱，甚至会有彼此斗争吞噬的可能。

显然，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极其罕见，但同样可以提供不少特殊研究数据的，还有更加稀有的本能上完完全全互相抵制的，精神力匹配度百分之零。

这也是乔九安一直不敢在自己精神力不稳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周林的真正顾虑。

——死在精神力暴动下和死在雕哥的精神力斗争下，这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