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月低着头,扒拉饭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每个人的表情。
她喜欢这么做,反正也没人会看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她们。
不知道是谁说起家里的事,忽然间大家就都纷纷说起这事来。
有人说家里还有个妹妹,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有人说家里有个弟弟,今年看家书,说弟弟有了大出息。
……
就连平时最没什么表情的彩蝶,都难得有些难过的样子。也不知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还是妹妹。
城月听得更加茫然,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只好短暂地沉浸进自己的饭碗里。
她默默地咀嚼着,想道:没关系,她还有楚星。
楚星说了要娶她的,等再生个孩子,也有个家了。
越近年关,那些臣子们催得更凶,因为明天春天,又到了祭祖的时候。祖宗皇帝们若是看见了当今陛下两年无所出,定然在地下都不安稳。
楚星又被那些折子们烦得很,子嗣子嗣,仿佛帝王于他们而言只是个工具。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坐在这位置上,而后生下下一代,一切便安稳了。
楚星情绪沉了沉,手里的折子被他扔在地上,飞出去好远。
刘培恩见状劝道:“陛下息怒。”
楚星抿唇,倒也说不上怒。他生气的时候有一定的征兆,会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上涌,仿佛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杀戮和毁灭。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还算平静。
若往前数,这份平静从昨日见到那人开始。
想到这里,他昨天还生了好大的气。
楚星扶额,唤道:“阿一。”
暗卫平日里隐在暗处,轻易不会出现。
楚星话音绝地,从旁边窗户翻进来一道黑影。
阿一昨儿受了伤,这会儿行动不便,跪倒在地。
楚星抬眼,目光从他腿上一闪而过,“伤势如何?”
阿一语气平淡:“谢陛下关怀,不碍事。”
楚星嗯了声,又陷入默然。
阿一始终低着头,楚星也不开口,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阿一感受到头顶犀利的光线,不由得又是一惊。昨日他不知自己哪里做错,后来反省,想来是……太过靠近城月姑娘。
今日这视线,他又有些惶恐。
许久,才听见陛下的声音:“孤许你几日假,恰好近年关,好好养伤吧。”
他从手边抓了个串子,扔下去,恰好落在阿一面前。
“养伤总得要些医药费,不必谢恩了,下去吧。”
“是。”阿一拿过东西,又悄无声息退下去。
楚星又在殿中默然了片刻,才起身往外走,仍旧是那句:“不许跟着孤。”
虽这么说,刘培恩还是留了个心眼,瞧着楚星去的方向。
似乎是往冷宫去的。
和人家姑娘幽会,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地方,陛下真是……刘培恩心道,摇了摇头,难怪这么久了,后宫一直如此寥落。
楚星确是去了冷宫,他今日来得早,城月还没来。
他兀自在温泉宫里等,一进门,望见熟悉的场景,回忆起昨日的纠缠,还是心中一颤。
她总是很配合的,哪怕他有一些再无理的要求。
而且她高兴了,会出声,不高兴了,也会出声。
让人觉得是个生机盎然的活物,是和你互动的。
楚星别过视线,瞥见墙根处七倒八歪的几个食盒,也是全然因为昨天的混乱被打散了。不过反正也没什么用了,又想起这是别人送过来的,楚星生了堆火,一把全烧了。
食盒上了漆彩,烧在火里,飘出一些奇怪难闻的味儿。
楚星又皱眉,把大门打开,让风透进来。
待到做完这一切,他从温泉宫起身,在门口往外望,望见少女雀跃的身影穿过长廊,湖面被风吹得涟漪连连。
她好像在哼什么歌,歌声婉转清丽,从湖面的涟漪里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