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容坐在地上,抱住自己膝盖,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试图掩住自己的哭声,但哭声还是从她的臂弯里传出来?,落进萧明彻耳朵。
她此生短暂的十?几年光阴都过得很安稳,进宫之前最?大的动荡也不过是不得爹爹宠爱,日子过得苦些,后来?入了宫,动荡似乎多?了些,险些丢了性命,但那与今日的情形也不同。今日那些刀光剑影,鲜血淋漓,都太?真切了,方才只顾着逃命,这?会子一股脑涌上眼前,只剩下可怖。
何况她还连累萧明彻为自己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该有多?疼。
姜雪容也不知道怎样排解这?些情绪,只好都化?作眼泪。
她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银蝉老说她太?过乐观。
“呜呜呜呜……”
萧明彻听着她的哭声,伸手覆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是安抚的意思。他道:“容儿?,别哭,我还好。”
姜雪容还是止不住地哭,她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轻轻地颤抖着。萧明彻叹了声,想?要撑起身?,把她抱住。
姜雪容意识到他的动作,顾不上哭,赶紧按下他的身?形,道:“你别动,会扯到伤口。”
她眼神紧张地在他伤口处逡巡,满脸都写着紧张二字。那伤口好长,好长。
萧明彻反手握住她的手,没再有动作,他竟还能笑得出来?:“好,我不动,你也别哭。”
姜雪
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几条泪痕在脸上,还有方才滚落下来?时沾到的尘土泥巴,混在一起堪称狼狈。她胡乱抹了把眼泪,说了一声好。
“我不哭了。”
再看萧明彻,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都是狼狈不堪。只不过萧明彻毕竟是萧明彻,哪怕他看起来?如此狼狈,也难掩矜贵气质。
姜雪容撇了撇嘴,不合时宜地想?,怎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她现在看起来?就只剩下狼狈了,他却还能一身?贵气。
萧明彻看了眼外头,又说:“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追来?,容儿?,你去外头弄些草木藤蔓,将洞口遮掩一番。”
姜雪容嗯了声,听他的话出去了。
她从周边扯了些草木藤蔓,一股脑地放在洞口做遮掩,将他们的身?影藏起来?。那些草木藤蔓遮盖住洞口的光线,洞中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姜雪容在地上坐下,挨着萧明彻都不敢用力,怕自己用点力也会让他感觉到疼痛,她靠着身?后的山石,小声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那些人阵仗这?么大,也不知道圣上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若是圣上那边歼灭了贼人,应当会想?起来?派人救他们吧?但若是另一种可能呢……
姜雪容无声地呸了一句,可不能想?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萧明彻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道:“那些贼匪不足为惧,成?不了事,待父皇将他们处理完,定会差人过来?找寻你我,咱们现下便?安心等待。”
姜雪容嗯了声,也相信萧明彻说的。
萧明彻偏头看她,在昏暗的光影里,她的轮廓半明半暗,他道:“容儿?,你累了吧,靠着我睡一觉吧。”
姜雪容摇头:“我不靠着你了,我怕……压到你的伤口,我就靠着后面的石壁睡吧。”
萧明彻轻笑了声:“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姜雪容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我不担心你,我难道要装作无事发生么?我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
萧明彻道:“那你现下待我可有情?”
这?话问的,这?时候是问这?些的时候么?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在关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像他的性格。
姜雪容答非所?问:“从前大家都说你冷漠无情,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一点儿?女私情都没有,怎的你现在变了,这?关头还在关心儿?女情长?”
萧明彻垂眸失笑:“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不明白原来?情之一字,当真能够能叫人脱胎换骨,变得不像自己;不明白原来?情之一字,当真能够颠倒生死。
今日那紧要关头,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他会挺身?而出,替她挡下那一刀。在挡下之后,痛楚袭来?的瞬间,竟还在庆幸,幸好不是她受伤。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跟他说,他日后会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他只会觉得可笑,绝不相信。
可他却实在这?般做了。
萧明彻无声一声叹息,看着姜雪容眸色柔软道:“因为父皇那边不需要我操心,倘若当真到那一步,我也不能与你说这?些。”
姜雪容哦了声,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萧明彻刚才的问题,她对萧明彻有情么?
有吧。她想?。
至少感激之情是有的,这?可是救命之恩,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至于别的,她也说不明白。
萧明彻并未追问,只说:“睡吧。”
姜雪容嗯了声,闭上眼睛。
这?回?她不敢睡得太?沉,始终保持着警惕,外头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惊醒一次,怕出什么意外。
倏地听见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响,姜雪容猛地睁开眼睛,紧张起来?。她抓着自己的手指,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透着藤蔓的间隙,瞥见几道黑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