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碰触到溪水中的倒影,自天空飘落一片落叶,刚好落在姜雪容面前,泛出圈圈涟漪,遮盖了萧明彻的倒影。
姜雪容回过神来,迟滞地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做什么,心下漏跳了一拍。她站起身来,将裙摆放下,往岸边走。
方才站的位置不好,溪水浸湿了绣鞋,姜雪容隐约感觉到一些?湿意,但不确定。上了岸,又走了几步,渗进去的水愈发深了,连罗袜都湿了,黏糊糊的感觉并?不舒服。姜雪容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声张,继续往前走。
虽说已经入了春,今日?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
气,可春日?的太阳哪有什么热度,照在人身上只是锦上添花,微风拂面,还有些?冷。湿掉的鞋袜很快变得冷冰冰的,把?她脚上的温度也吸走了,一双腿都变得冰凉。
她有些?不自在,萧明彻与她并?肩走着,很快发现了她的怪异。回头一看,一行水印落在青石板小道?上,萧明彻当即明白?过来。
他忽地停下步子,将她打横抱起。
姜雪容惊呼一声,讶然地望着他。
萧明彻没和?她说话,只吩咐银蝉去给?她重新准备鞋袜。银蝉愣了愣,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细心,低头轻笑了声,应下后便赶紧走了。
姜雪容眨了眨眼,原来他发现了。
萧明彻这才同她说:“怎么不同孤说?”
姜雪容答:“方才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确定,走了几步才确定,想着回去坐着就?好。”
萧明彻不甚赞同的表情:“这时节仍冷着,你?自己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凉,也不知道?多?注意些?。下回再来癸水疼得厉害,不舒服的也是你?自己。”
姜雪容经他一说,仿佛已经感觉到疼痛的滋味,认错:“我知道?了。”
她自己没想到这一层上去,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许多?东西都记不住。没想到萧明彻比她还上心,竟还记着。
好像这一刻那明媚的阳光落到了她心头。
姜雪容暗暗觑了眼萧明彻。
他身上有种稳重的气质,也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但现下她不是被?拒千里之外的人,而是在他怀抱里的人,同他近在咫尺,故而只觉得他身上那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愈甚。
有个人记挂着自己的身子,这感觉像弥补了小的时候她爹爹对她的冷落。她心里冒出这念头,自己吓了一跳。
她甩掉这念头,正巧萧明彻抱着她回到位置。他放她下来,要替她脱下鞋袜,周遭不少人的目光瞄过来。
姜雪容缩了缩脚,赶紧自己动手脱下湿漉漉的鞋袜,脚心都是冰凉的。萧明彻伸手碰了碰,眉头愈发蹙得深了。
好在银蝉及时赶回来,取了新的鞋袜回来,给?姜雪容换上,脚心慢慢地回温。她垂着眸子,视线在矮桌上逡巡了一番又一番,不大敢抬头看萧明彻。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敢看他,兴许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兴许是别的。她自顾自倒了杯温茶,抿了两口。
旁人视线时不时瞄他们?几眼,大概在猜测他们?方才的事。但也没人敢当萧明彻的面议论,只等散了之后才私下里说,太子对姜侧妃实在宠爱。
很快便至用午膳的时辰,姜思娴早就?备好了饭菜,是用野菜做的汤与菜,众人分?着吃了,又说说笑笑。
用过午膳之后,这日?也到了散场的时候。姜雪容和?萧明彻乘马车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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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之中。
几人行踪鬼祟地合上门?说话,“大哥,根据那边传来的书信,朝廷对咱们?赶尽杀绝,那边的据点已经几乎都被?摧毁了,真该死。”
另一络腮胡开口,嗓音粗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大哥?难道?就?这么躲着?扶桑教可是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任凭它被?朝廷毁于一旦么?”
被?称大哥的是个身形斯文的白?衣男子,年龄约莫三十岁,唇薄,颧骨颇高?,正是扶桑教的教主?徐儒。
徐儒道?:“不急,我已有计划,放心吧。东越和?各地的据点虽然被?毁,可京城里也有咱们?的人,到时候将兄弟们?召集过来,咱们?干一票大的。”
徐儒幼时生在东越郡中海边一个小渔村中,父母皆以打渔为生,他十四岁时跟随父亲一起出海打渔,不幸遭遇了海难。父亲去世,他则被?海浪带去了扶桑,在扶桑他过了几年的凄苦生活,而后重新回到东越,创建了扶桑教。
他起初只是想敛财,但这些?年下来,扶桑教日?益壮大,他的权力也越来越大,野心自然也越来越大,不满足于此。所以才有教唆教众挑衅朝廷之事发生,他想要的,是做真正的皇帝。
这种事前朝也不是没发生过,他们?能成功,自己自然也可以成功。
徐儒精瘦的眼睛里露出些?精光。
其余几人听了这话也兴奋起来:“好,听大哥的,咱们?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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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之后,姜雪容便回了茗玉轩,萧明彻回了乾元殿。
萧明彻道:“晚上孤过来用晚膳。”
姜雪容颔首应下。
一进门?,姜雪容便瘫倒在美人榻上。银蝉知晓她性子,从前她每次去这种场合回来,也会累得瘫倒。
但今日?姜雪容不是单纯的累,她还分?神在想萧明彻的事,因而比往日?更累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