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彻在乾元殿中坐着,已经有?一会儿了,恍然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手里拿了本奏折,是大臣上书说今年治理泰河水患国库亏空不少,让皇室过年恐怕也得缩减一下开支用度,不好像往年那般铺张浪费。
他捏了捏眉心,合上折子,暂且搁置在手边。
乾元殿中灯火通明如白昼,炭火烧得旺,殿中温度适宜。萧明彻站起身,在殿中踱步,博古架上置着一只通透的白瓷瓶,再转过来?,是紫檀木方几上置着一盆矮松,冬日里也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这种生机勃勃,不知怎么让萧明彻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庞。
他嘴唇轻抿,伸手拨弄了一下那盆景的叶子。
纵然他不想承认,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心绪不宁,全?是因为姜雪容。
甚至今天一整天的心绪不宁,都是来?自于姜雪容。
他甚少会有?这样?情?绪一直坏的时候,持续了一整日,难以排解。用某些道理说服自己之后,不久,那压下去的念头又再次浮上来?。
似乎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一直影响着自己了。
萧明彻背过身,倚着窗台下的紫檀木长方桌,试图追溯到底从什么时候起。
从去云阳开始?
他的思绪有?些飘远,飘飘荡荡,虚虚渺渺,一下子坠下来?,落在实处了,想到的是她今日在天舟阁里和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自己压根不想争宠,那言辞那姿态,简直就是极力撇清。
萧明彻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叫她不要使?这些小?把戏争宠,他不喜欢。
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自以为是地戳穿她。若是没有?戳穿她,她也不必这样?极力撇清,他们也不会闹得这么僵了。
萧明彻又想。
灯烛在灯罩里轻晃了下,摇动?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他又想,还是她太没心没肺。
萧明彻决意要冷她些时日,她不是根本不在意么?
想到此?处,萧明彻微微起身,再次提步,走到殿中另一侧。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白玉桌案前,又再次用他的道理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
他忙碌起来?,连洪冬进来?问晚膳,也直接拒了。这一忙就到了深夜时分,终于将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了。
萧明彻揉了揉眉心,起身回?自己寝宫。
寝宫内自然也早燃了炭火,暖意融融,萧明彻沐浴过,便躺下安歇。阖上眸子,脑内一闪而过某个?念头,觉得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事。
他睁开眼,想不起来?自己忘却了什么事。
只好想,罢了,明日再想吧。
翌日一早也没想起来?,萧明彻梳洗一番,去往皇后的栖梧宫请安。
皇后正要用早膳,便让萧明彻坐下一起,又问起昨日的事。
“昨儿个?跟程姑娘出去怎么样??”
萧明彻道:“挺好,程姑娘说,让儿臣转达她对母后的谢意。”
皇后笑说:“这孩子,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皇后观察着萧明彻反应,又问:“昨天你?们出去可有?什么趣事发生?你?们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有?话?说。”
萧明彻动?作一顿,眸光微垂,当即想到姜雪容。
趣事是没有?,烦心事倒是有?。
“母后,没什么趣事。”他道。
皇后啧了声,道:“你?性子闷,程姑娘肯定无聊死?了。”
萧明彻道:“您都知道儿臣性子闷,还让儿臣陪她出去逛?再说了,儿臣性子闷,但楚当风在,闷不着程姑娘。”
皇后听?着他的话?,总觉得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气,“听?你?这话?,是在埋怨母后了?可程姑娘不是跟你?妹妹一般么?你?这做哥哥的,陪她出去逛逛又怎么了?”
萧明彻顺势道:“母后也知道程姑娘如同儿臣的妹妹一般,儿臣只拿她当妹妹,别的事,母后便不要多想了。”
皇后被他点破意图,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那也说明你?不讨厌她,至于喜不喜欢,总是可以培养的。程姑娘家世品行都堪配你?,做太子妃绰绰有?余。你?都纳嫔妃半年了,这太子妃之位也该有?人了。”
萧明彻垂眸:“再说吧。”
其实皇后说的话?都有?道理,他已经纳了嫔妃这么久了,多一个?太子妃也没什么,至于程沅,她更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说拿程沅当妹妹,但他原本娶太子妃时,也从未想过考虑什么两情相悦这种东西。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不大愿意。
萧明彻将此?事敷衍过去,皇后见他态度坚决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也只得作罢。她也不急在一时。
萧明彻临走的时候,听?夏从外头进来?,手里捧了只锦匣,呈给皇后。
皇后打开看了眼,里头装着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她笑说:“行,过两日五公主生辰,你?就把这对镯子给她送去吧。”
萧明彻往外走的步子一顿,终于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今日是姜雪容生辰。
他原说要给她送一份生辰礼,问她想要什么,她当时说没想好,他还让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