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容色娇丽,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那么一丝天生的软甜,这么一番蛮不讲理又带点霸道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莫名便平添一种恃宠而骄的味道。
周清南闻声,直勾勾地盯着她,左侧眉峰懒洋洋地挑高几寸,未做言语。
这头,程菲一嗓子刚喊完,回过神后愣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白皙的脸颊顿时涨红一片,比番茄的颜色还要鲜艳。
她窘迫,抬手迟疑地遮了下嘴巴,悔得肠子发青:糟糕。刚才有点太激动,直接把心里的真心话都给一股脑倒出来了!
咕噜,咕噜。
饵丝面馆内鸦雀无声,只有厨房方向传出丁点响动,是老板烧热了高汤在往里下饵丝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程菲耷拉着脑袋面红耳赤,脸颊的温度烫到快要将自己活活蒸熟的前一秒,对面的大佬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尊口,低声缓慢地回她:“原来程助理也知道,自己喜欢勾引我。”
程菲:?
程菲被周清南的话呛了下,耳根子都烧起来,红着脸支吾着回:“周总,饭可以乱吃不可以乱说,什么叫我喜欢勾引你?明明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周清南眸色沉沉地瞧着她,四两拨千斤:“我只是说程小姐像狐狸,没用过‘勾引’这词儿。”
“……‘勾引’这个词你是没直接说过,但你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程菲被他说得愈发羞涩,也不敢正视他了,垂下脑袋反驳,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打了个总结,把你想说又没说的话讲出来了而已。”
周清南:“那你总结得还挺到位。”
程菲:“……”
周清南视线落在她娇艳羞红的脸蛋上,一瞬都不挪,须臾,他倾身略微往她靠近些许,淡淡地说:“在我眼里,程小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确实都是勾引。”
程菲呼吸一滞,胸腔内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忽然觉得这场景很滑稽。
夜深人静,偏远小城,她和一个身份神秘来路不明的男人坐在一家深夜小面馆里,堂而皇之讨论她“勾引”他这个话题。
实在太暧昧了,暧昧得让人心颤。
好在,这个时候面馆老板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水煮饵丝。
“来了,久等了啊两位。”
老板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儿,自然对屋外两名客人之间汹涌的暗流毫无察觉。
他乐呵呵的,把两份饵丝分别放在程菲和周清南面前,又贴心地取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们,笑着用方言道:“我看你们电视台的真是忙得很嘞,每天都这么暗才吃晚饭,电视台领导不给你们包饭啊?”
程菲拿筷子挑起滚烫的饵丝,呼气吹了吹。
她没听懂老板的话,只能挤着抹微僵的尬笑打哈哈,随后便听周清南用普通话随意地回道:“酒店提供三餐。”
“那你们星级酒店的伙食肯定好啊!”老板是个自来熟,见天色这么晚了也不会有其他客人,索性直接弯腰坐在了旁白的板凳上,“咋还惦记我这家饵丝?”
这两句话比较简单,程菲听懂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着回:“当然是因为老板你手艺好啦。”
老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哈哈大笑两声,站起身来故作谦虚地摆了下手,说:“我这家饵丝在这儿开了十几年了,老顾客多得很,两位老板喜欢吃,下回我给你们两个整多点!”
兰贵县地处边境,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里有着不少东南亚国家的外来人口,但,此地虽龙蛇混杂,兰贵县本地的居民倒都淳朴。
面馆老板是个颜控,见程菲和周清南气质好,模样也长得好看,对两人相当热情,回回说话脸上都笑得像朵花儿。
因此,程菲虽然没听懂老板最后这串长句,但从老板的表情也能猜测出大概的意思,也笑着用普通话回:“老板手艺真的不错,祝你生意兴隆越来越旺!”
“谢谢啊小妹。”老板应着,目光在程菲和周清南之间来回晃一圈,脸上的笑容里忽然就多出一丝八卦的味道,挤挤眉毛,神秘地低声问,“讲老实话,你们两个经常这么晚还出双入对,肯定在耍朋友噶?”
程菲听得云里雾里,没明白全句的意思,只听清楚“朋友”一词,以为老板问她和周清南是不是朋友,自然地点头:“对啊。”
话音刚落,一旁低头吃面的周清南便顿了下。
他右手握筷子,撩起眼皮扫了对面的小姑娘一眼,目光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老板听后,眼睛里的八卦之火顿时燃烧得更旺几分,兴冲冲地又问:“说的大城市的年轻人结婚都晚,看你们都比较年轻,可能不急到(着)结婚要娃娃噶?”
程菲耳朵捕捉到“结婚”和“娃娃”这个词,自己想当然地串联了一下,以为老板是问她已婚未婚有没有孩子,笑着摇摇头。
“不得行,你们两个还是要着急哦,现在是老龄化社会,要早点结婚,生个高颜值娃儿……”
老板聊够了,边说边笑吟吟地转过身,回厨房收拾锅灶去了。
程菲见老板离去,鼓起腮帮悄然吐出一口气,注意力这才回到自己碗里香喷喷的饵丝面上,自言自语地说:“这老板可真能聊。”
话刚说完,对面冷不丁就响起一嗓子,漫不经心道:“你能听懂这儿的方言?”
程菲怔了下,抬起脑袋看向周清南,懵懵然地摇头,“听不懂。”
周清南:“刚才老板在说什么?”
程菲卡壳零点三秒,继续摇头,囧巴巴地回:“我不知道。”
眼瞧这姑娘满脸呆萌一问三不知,周清南笔直盯着她,英气的眉峰越扬越高,最后竟直接一勾唇,笑出一声来。
“完全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还能跟人有来有回聊这么久。”夜色浸染下,周清南眼神沉静,语气听上去随意而散漫,“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可爱得过分了?”
程菲:“……”
程菲默,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就跟里头有几十只小鹿在扭着腰大跳霹雳舞似的。
她脸色不受控制地再次泛红,心想:这位大佬说话就说话吧,无端端的夸她可爱干什么。
到底谁在勾引谁,谁在乱谁神志啊!
程菲轻轻咬了下唇瓣,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饵丝,有点好奇,又腮帮鼓鼓含糊着问:“刚才那个老板到底在说什么呀?”
周清南把凝在她小脸上的视线收回来,垂了眼皮吃他的面,淡声道:“说现在是老龄化社会,我们应该早点结婚生孩子,为国家做贡献。”
“噗……咳咳咳!”程菲没崩住,直接一口饵丝喷出来,被呛到,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周清南见状,眉心很轻微地拧了下,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胳膊也伸过去,大掌覆在她纤细的脊背上轻拍柔抚,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程菲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稍稍缓过来后,其他感官便变得很清晰。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掌贴着她的背。只隔着一层单薄布料,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热意和有力……
她心一慌,下意识便想逃离,赶紧扬手一挥轻轻将他的胳膊拂开,窘迫地低声道:“谢谢。”
说完,程菲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便掩饰什么般清了清嗓子,继续之前那个话题:“你说你要去乌川……具体是什么时候?”
周清南手放下来,脸色淡几分,道:“下个月三号。”
下个月三号……
程菲在心里默算着,发现,他去乌川,跟她们结束考察返回滨港的日子,是同一天。
“嗯,我知道了。”程菲点了下头。
她往嘴里又塞入一大筷子饵丝,认真咀嚼,咽下后静默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蓦地抬眸望向他,问:“你会平安回来的吧?”
程菲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试探的味道,但周清南从这简短的几个字里读出了遮掩不住的担忧。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而后细微地勾了下唇角,回答她:“当然。”
“乌川的事办完之后,你又准备去哪里?是直接回滨港吗?”程菲又问。
周清南点头:“嗯。”
“好。”程菲也点头,“我不问你具体去乌川做什么事,我就在滨港等你。”
周清南安静了几秒,看她的眸光莫名更深,语调出口却还是很随性:“你等我干什么?”
程菲好像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自己,愣住了,好几秒都没有作答。
周清南注视着她,又平静地道:“程小姐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次我来兰贵,是因为怕梅景逍对你不利,所以才寸步不离跟在你左右。回到滨港就是我的地界,他有了忌惮,自然会收敛很多。”
程菲听得轻皱眉头,问他:“所以呢?”
周清南:“剔除了梅景逍这个威胁,我就不用再随时随地陪在你身边,像之前那样,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程菲心里一阵阵的发酸,强行忍住了,嘀咕着回:“可、可是,现在黑白两道都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就像你说的,除了你谁还能护住我。万一哪天我就像梁主任一样被人揍断骨头,或者绑架撕票怎么办?”
“等乌川的事尘埃落定,回了滨港,我会对外说我们已经分手。”
周清南凝视着她,神色平静,音色如常。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多说一个字,他心中冰锥样的尖刺便会深一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手中的木筷,几乎要被他生生折断。
周清南:“你担心的事,我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
周清南继续平静地说:“兰贵之行结束后,你回滨港,我去乌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刹那,面馆空间内再次寂静。
窒息的沉默肆意蔓延。
半晌。
就在周清南等待下文无果,薄唇微动还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年轻女孩的嗓音却再次响起,骤然击穿了这片死寂,深深灌入他的耳膜。
程菲说:“不要。”
周清南一瞬不离地盯着眼前的姑娘,眉心用力蹙起,没有吭声。
她拿筷子翻搅着碗里的饵丝,脑袋也垂得低低的,这个角度,周清南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觑见一副尖俏柔美的小巧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