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装潢禅意典雅,桌上的五针松被修剪得错落有致,精致的茶点装于漆木食盒之中。
席羡青垂眸抬手,给岑卓添了杯前一阵从二区带回来的茶。
“天天在样板间一样冰冷的公司里泡着,许久没回六区了,果然还是家里舒坦啊。”
手边的树袋熊开始昏昏欲睡,岑卓感慨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咱们才不过刚刚毕业,我只记得小席公子你冷心冷面、天天拒人情书的样子,当时还调侃你这人怕不是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
“结果现在,我却变成了标准社畜的形状,桃花愣是一朵没绽放过。”
岑卓环视四周,一时间唏嘘不已:“我们席大少爷倒是早早地恋爱闪婚了,走了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纯爱路线。”
这人油嘴滑舌的毛病自学生时期没改过,席羡青面无表情地将茶盏推到他面前:“……你差不多得了。”
“怎么了,我实话实说而已啊。”
岑卓的笑容愈发微妙起来,凑近道:“今天一打开新闻就是你,那小嘴儿亲得……啧啧啧,美人在怀,浓情蜜意啊。”
席羡青早已料到自己不会逃过这一劫,直接冷硬地岔开话题:“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
“中规中矩吧,我在UI设计那边嘛,该头秃的时候也会头秃,但总体项目前景不错,流水也挺稳定。”
岑卓索然无味地吧唧了一下嘴,身旁的树袋熊也蔫蔫地歪着脑袋:“我那俩老板的倒是非常稳定,结婚好几年了,感情状态依旧胜新婚呢……”
“哎呀,怎么全世界都是成双成对的。”
他恨恨地捶了下桌子,杯中茶水也跟着摇晃:“绝美爱情什么时候能落到我头上啊?”
席羡青感觉这人大概是到了发情期了:“……”
他们虽都是土生土长的六区人,但席羡青出于家族原因,修的是符合他身份的、贵气烧钱的珠宝设计。
岑卓的情况则不太一样,父母经商,家庭组成简单,他自小便向往外区的世界,修的是游戏设计,毕业后入职了一家四区的游戏科技公司。
四区的核心价值观为“乐”,但这个“乐”,覆盖的范围可太广了。
和二区这种以美食和度假为核心,这种较为单一的休闲方式不同,四区的享乐概念则更为复杂,追求的是找到人生的意义,活得尽兴,大有种挖掘自己生命极限的意思。
因此这个所谓的“乐”,指的是四区拥有整个希明星最大规格的儿童乐园,以及最大的动画制作公司。
但也意味着四区同时拥有着整个希明星最大的博彩及夜店产业链,代表着成年人不可言说的禁忌之乐。
总之,是一个既迷人又危险的区。
希明星有一句老话说的是,一个人最理想的一生,便是有一对七区的父母,谈一个六区的对象,在年轻的时候去四区浪迹天涯,老了之后去二区养老度假。
虽是一句刻板印象十足的调侃,但也足以看出各区的差异。
当然,儿童乐园和夜店是两个较为极端的例子,四区还有许多性质正常的娱乐方式。
其中最知名的,便是能让众多年轻人更高效获取快乐和能量、并能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便轻松实现跨区交互的娱乐方式——电子游戏。
今天请岑卓前来小聚,也不是为了别的,他现在任职于四区最出名的一家游戏科技公司LotusX。
而他公司的老板,则刚好是四区这一届代表人,也是他下一次考核时要打交道的对象。
特殊之处在于,LotusX科技公司是由一对结婚多年的爱侣白手起家创办而成,所以四区这一届的代表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人。
席羡青虽对游戏技术不感兴趣,但是这家公司几款游戏确实出圈,招商联名和广告覆盖的范围也极广,所以他多少也听说过。
他大致听岑卓吐槽了工作的内容,大到对家项目组在商场上的脏手段都有什么,小到他们公司下午茶的茶歇吃什么,听起来倒是普通日常的工作氛围。
而那两个代表人的性格听起来都很不错,于是席羡青也放下心来。
“好啦,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
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茶点,树袋熊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岑卓心满意足,也不准备再多待下去,便说:“我不多留了,咱们回头再聚。”
席羡青颔首,送他到了宅子门口。
等候车接应的时候,岑卓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提高了声音,饶有兴致道:“欸,花园里的,是不是就是你爱人?”
席羡青回头一看,果真在不远处的别墅大门前看到了一个坐轮椅的身影。
祝鸣的膝上枕着白狐,一人一狐,正在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席羡青:“……是。”
“哎呀,我都懂啦。”
岑卓做出一个“小情侣的日常我都懂”的表情,挤眉弄眼道:“正好今天聊的差不多了,你有什么有关四区的问题,随时发消息问我便是。”
在外人岑卓眼中,祝鸣此时此刻就像是个盼着爱人归家的新婚伴侣,在别墅的大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席羡青回来。
但席羡青定睛一看,发现祝鸣一只手拿着光屏,眉头是微微凝着的,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席羡青定了定心神:“我送你上车。”
岑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神色暧昧地说:“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目送岑卓上了车,席羡青吐出一口气。
他原地伫立少时,闭目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才转过身,神色自若地朝别墅门口的人走去。
走近了一看,祝鸣似乎有些出神,正盯着手中的光屏。
光屏亮着,上面是他经常用来记录洗洁精动态的页面。
席羡青隐约看到,似乎有很多东西被他用笔凌乱地划掉,就像是他以往的想法和概念,蓦然被什么东西推翻了一般。
他感觉到祝鸣的状态似乎不对,问:“怎么了?”
祝鸣这才抬起眼。
他盯着席羡青的脸看了许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半晌后才开口道:“你……能把传感手套给我一下吗?”
自从上次祝鸣擅作主张地用精神力给洗洁精掰开屏后,传感手套便被保存到了席羡青那里。
席羡青“嗯”了一声,进了客厅,将手套翻出来,递给了他。
祝鸣戴上手套,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后目光的焦距才重新落向席羡青的脸:“现在可以把洗洁精放出来吗?”
席羡青一怔:“可以。”
精神质子粒缓慢凝聚,绿孔雀拖着纤长的尾翎,安安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脚边
祝鸣操纵着轮椅来到绿孔雀的身后,弯下身,手来回在洗洁精的尾翎和屁股上摸索着,始终没有说话。
大多时间在他膝盖上慵懒地睡觉白狐,这次也跳到了地上,耳朵似是警惕地立起,在绿孔雀身旁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巡查审视着,观察着什么。
洗洁精啄了两口胸前的羽毛,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被一人一狐围在中间,茫然眨了眨豆豆眼,像是求助般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席羡青没忍住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祝鸣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直起身问:“现在,试着调控你的精神力,然后操纵一下洗洁精的尾羽。”
席羡青以为他是突然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灵感,虽感觉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试着调控了一下精神力。
绿孔雀眨了眨眼,尾翎毫无动静。
祝鸣喃喃道:“……没反应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谜语人的说话方式让席羡青感到不适,他脸色微冷:“你也知道,我从来都做不到——”
“不,你能做到。”祝鸣抬起头,盯着他的脸,打断道:“而且你刚刚就做到了。”
“我刚才在楼上,亲眼看见的。”祝鸣深吸了一口气,用笔指着地上的绿孔雀:“它,开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