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砚书来接人时,脸色并不好。展砚文知道自己闯了祸,路上插科打诨,讨好他哥。
可他哥不理他,他独角戏唱不下去,只能讪讪闭嘴。
等回到家里,他才想回房间,却听他哥说:“你就不能消停点?从小到大,就会闯祸。回来呆几天,也要闯祸。”
展砚文不止被那女人挠了,肚子也挨了男人几脚,伤口挺疼的。他哥不心疼他也算了,还骂他,他不想忍了,回嘴说:
“闯祸,这叫闯祸?不说六七叔是看着咱们长大的,就算他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从大街上走过去,看见有人欺负残疾老头,你不管吗。——对,你是不管,你倒是想管,你也得有本事管。”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展砚文的刻薄话不假思索就说出口,说完还故意向他哥那条坏腿。
展砚书很了解他弟。
从展砚文回来那天起,展砚书就知道,他弟绝对闯祸了。等到救大黑痣那天,他确定,这祸闯的还不小。
他帮不了别的忙,能给他弟的只有钱。他想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再多接些活,能赚一点是一点。
谁知道他弟没眼力劲,只会给他添乱。
他想像之前那样,给他弟一耳光,结束这种无所谓的争吵,然后回去做自己的事,没想到,展奶奶竟然回来了。
展奶奶本来在海边做志愿者,听说小儿子受伤了,急匆匆赶去医务室,没想到扑个空。等她焦急地回到家里,最先听见小儿子讥讽他哥是瘸子。
展砚书是天生残疾,他的腿是展奶奶一辈子的痛。没有任何犹豫,她给小儿子一耳光:“你闭嘴!”
展砚文累积许久的委屈,因为这一巴掌彻底爆发了:“你就是偏心展砚书,从小你都偏心展砚书!
小时候你不许我出去玩,让我在家陪他。我三年级的时候,他摘无花果掉下树,明明是他自己要上树的,你却打我!
展砚书生日,你带他去县城没带我。我十七岁出门打工,你为了照顾展砚书,甚至没来送我!
还有虾,明明说好给我吃的,你也分给展砚书了!”
别看展奶奶好说话,其实她是个好强的人。
她年轻时嫁了个好丈夫,丈夫能干,会赚钱,他们家有村里最大的电视,她是全村羡慕的对象。可好景不长,她丈夫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孤儿寡母一大家子。
村里人劝她卖了家产,生活能宽裕些。她不肯,靠种地和打零工养大两个孩子。
她为生存忙碌,对孩子们的照顾不太细致,两个孩子是互相照顾着长大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公平了,没想到小儿子对她满腹怨言。
“没送你是因为你哥病了,发烧到四十度,我不留下来照顾他怎么办!再说家的钱不是都给你拿走了吗!”
展奶奶气得要死,很想一件件驳斥小儿子的指责,但那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年代久远,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能骂道:“一点点小事都要计较,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其实展砚文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都快死了,干嘛还让老太太心烦呢。
他本打算服软,可他妈妈最后那句话深深刺痛了他,他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我为什么不计较,因为被偏心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