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从马车内走下,稍作顿足,再走至苏府大门。
夏花关上大门的动作停住,目光看向来人,以方才同样平静的语气对他道:“太子殿下请回,主子今日不见客。”
既然主子吩咐她今日不见客,那便是谁也进不了苏府大门一步。
谢景昭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不露半分情绪。
苏窈不愿见他,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可他的心仍是不可避免地重重往下坠,沉闷得让他呼吸一滞。
如若他想强闯苏府,即便这一婢女身手如此高超,也抵挡不住他数名护卫,但他从未冒起这种念头。
不管是以前、现在,或是未来,他不曾违背过她的意愿。
谢景昭沉默地望进苏府,深眸晦暗寂然。
须臾,他转身走回马车前,沉声吩咐赫凡:“去拿纸墨笔砚。”
“是,殿下!”
赫凡立即应下,转身就往近在咫尺的太子府跑去。
于他而言,殿下的身份被苏姑娘知晓,是利大于弊的好事,譬如此刻,他终于不用刻意绕一大圈再去往太子府了,他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太子府正门进去,而非是太子府的侧门、后门、或是其他门。
若他能像青默青羽他们这些护卫一样飞檐走壁,还可直接翻墙跳进太子府。
简直太方便了!
殿下当真是深谋远算,即便送给苏姑娘一座府邸,府邸的地段也是精挑细选。
而作为此事贡献最大的青默,深藏功与名。
离得近,需要拿什么物品无比方便,赫凡全程狂奔,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他家殿下所需要的笔墨纸砚通通带齐,回到苏府门口。
赫凡把笔墨纸砚摆放在马车内的桌案上,磨好墨水后,识趣地离开马车。
谢景昭就着算不上宽敞的桌案,微微弯腰,提笔在干净的宣纸上落下笔尖。
淡淡的墨水味飘散在马车内,周围寂静得只剩笔尖与宣纸摩擦而过的唰唰声响。
时而停笔沉眸,时而落笔疾书,将近一刻过后,他才将笔放下。
一侧的那把独一无二、由她亲自写下“昭”字的扇子被他拿起,小心仔细地挥动,直至笔墨完全干透。
谢景昭把宣纸对折,放入信封中,起身走下马车,再次来到苏府门口。
冬苓秋络二人守在她们主子厢房门口随时待命,夏花则看紧了大门,以防有人执意要闯入。
谢景昭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她,道:“将此信交给苏窈,由她亲启。”
夏花垂眸看一眼那个信封。
谢景昭薄唇动了动,再道:“苏窈想何时看信,依她。”
听罢,夏花伸手将那信封接过,随即道:“时辰尚早,太子殿下请回。”
男人抬眸望向安安静静的苏府内,片刻,转身离开。
赫凡看了看自家殿下离去的方向,正是太子府,他连忙把马车交给护卫去处理,快步追上。
还未追到,便听见他家殿下头也不回地漠声吩咐道:“你留下来。”
“啊?”赫凡及时停住脚步,继而,他连忙点头应下,道:“是,殿下!”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如今苏姑娘同他家殿下的关系应是已经被人瞧出端倪,是该更加留意苏府附近的动静。
与此同时。
苏窈回到府中,让夏花闭门谢客后,径直进了厢房内,将门关紧。
刚过午时,即便房门紧闭,日光依然透过了窗纱,将房内照得明亮,无需点燃灯盏借此照明。
苏窈坐在桌案前,目光所及之处,是原先系在腰间上的香囊,被她拆了下来,握在手中。
香囊的花果清甜香飘入她的鼻尖,将她混沌的思绪裹绕,仿若正在温和地辅佐着她慢慢解决眼下复杂得难以言喻的情节。
毋庸置疑,谢公子的确是太子殿下,是她曾经当差过的太子府的主人。
以往并非完全没有怀疑过谢公子的身份,但她却从来没有将他同太子殿下想到一块去,毕竟,她所认知的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像谢公子那般处处待她好。
苏窈恍然想起,苏溪溪来到苏府寻她时,那个时候谢公子曾对自己说过,若他说他是太子殿下呢,可那时的她全然没将他的真心话当一回事,根本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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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子隐瞒身份这一事对苏窈的打击并非算大,震惊过后,她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
而江栀澄、冬苓秋络她们明知谢公子的身份,却对她闭口不提,苏窈感到错愕,她不曾想过,与她真心交好的江栀澄,无时无刻仔细照顾着自己、不让自己被外人欺负的冬苓秋络,她们皆瞒着她这件事。
错愕过后,苏窈也能理解她们为何瞒着她。
那是太子殿下,那是未来天子,她们哪里敢忤逆太子?
归根究底,只因她太过蠢笨。
苏窈忍不住想,若她聪明一些,早该发现他们的端倪,而非直至今日,直至亲眼所见,她才意识到谢公子的身份。
她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心头涌起一阵酸楚,有被欺瞒的委屈,有怨自己蠢笨的难过,掺杂着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的冗繁情绪。
眼眶无法控制地涌起温热的湿意,苏窈有意不让自己落泪,紧紧咬着下唇,因隐忍而过于用力地握住那掌心的香囊。
在泪水即将从眼眶内滚落之际,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地叩响。
夏花的声音隔着门传入房内,她一一回禀着方才苏府门口发生的一切:
“主子,江姑娘来过,向您留了话,江姑娘说,欺瞒主子是她不对,主子可以恼她、怨她、怪她、但不要不理她。”
江栀澄说起这话时哽咽得厉害,而夏花的转述无比冷静,但一字不漏。
“江姑娘说,今日主子不想见她,她能理解,明日她会再来见主子。”
将江姑娘留的话说完,夏花又接着禀报道:
“主子,冬苓秋络她们无处可去,恳求主子莫要赶她们离开,现下她们在门外等候主子的吩咐。”
房内,苏窈极轻地吸了吸鼻子,认真地将夏花所说的话听进去。
原以为这便结束了,下一瞬,又听到夏花再次开口禀报道:
“主子,太子殿下留给您一封信。主子若不想看,奴婢先将此信放在书房里。”
夏花仔细地听着房内的动静,她家主子的气息明显,她可以轻易地辨认出主子并没有入寐,甚至能从这一气息中知晓,主子听到了她的回禀。
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主子吩咐,夏花便道:“主子,奴婢先将太子殿下的信放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