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石找了一个角落, 坐下来缓口气。
刚才拿鞭子抽打他的小丑跑过来,冷哼道,“算你小子运气好, 贵客对你的表演很满意。你今天晚上好好彩排一下, 贵客明天还来看你表演。”
云子石故作诚惶诚恐的点头。
小丑抛给他一瓶伤药, 踩着一双巨大的橙红色皮鞋,摇摇晃晃地走向四名任务者, 大声询问他们准备好了没有,该上场了。
“贵客?”云子石呢喃,随后恍然大悟。
难怪他主线任务失败了还能重启, 想来应该是这位贵客的功劳。
“完美表演的标准莫非是让所有观众都满意?”云子石暗自沉吟一番, 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就连人民币也会有人不喜欢, 更何况只是一场表演。而且台下那些观众很奇怪,眼睛亮的像黄鼠狼。他妈的,什么样的表演能取悦这群疯子?”
云子石抬起头, 看向已经等候在幕布旁边的四个任务者,心里满是担忧。
VIP包厢内,臣晨问道, “下一个表演是什么?”
胖老头笑呵呵地回答,“臣先生, 下一个表演是空中飞人。”
“你说的大轴演员准备好了吗?”臣晨又问。
胖老头拿出对讲机,问道, “喂喂喂, 小丑一号, 我们的大宝贝准备好了吗?”
对讲机里传出一道夹着嗓子的尖利声音, “团长你等会儿, 我去看看。”
呱呱唧唧的脚步声传来,这个马戏团的人都很喜欢穿超大码的皮鞋。走路的动静很有特点。
过了一会儿,尖利嗓音回答道,“团长,我听见里面有哼哼声,像一头猪。”
臣晨:“……”
胖老头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但他很快擦掉,挤出一抹谄媚笑容,硬着头皮说道,“臣先生,我们的大轴演员准备得差不多了。看完空中飞人,他就能上场。”
臣晨颔首,语带讥诮,“所以你安排的大轴演员是一头猪?”
胖老头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尴尬,故作神秘地说道,“臣先生,万一这是一头会飞的猪呢?”
臣晨神色倦怠地瞥他一眼,默默看向舞台。
巨大舞台上已经竖起两架高达十几米的钢梯,顺着钢梯爬到顶端会看见两个从穹顶垂落的秋千。秋千离梯子有四五米远,伸手够不到。表演者必须在梯子顶端的平台上奔跑冲刺一段距离,纵身一跃,才能抓住秋千。
在高达十几米的空中抓着秋千荡来荡去,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活动。好在秋千下面安装着防护网,能接住不慎摔落的演员。
四名演员走上舞台弯腰鞠躬,然后分为两组,顺着左右两边的梯子快速爬上高台。
台下的观众不曾鼓掌,只是用过分灼热的目光盯着四人。
黑暗中隐藏着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那是阴沟里的老鼠潜伏在腥臭的脏水中,等待着分食猎物。臣晨看着台下的观众,脑海中产生这样的联想。
他又看看台上,发现那四个演员都是任务者。他们身体里燃烧着白色火焰,等级与云子石不相上下。
任务者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这场表演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危险。
臣晨将手放置在茶几上,曲起指节轻敲桌面。
团长一会儿看他的表情,一会儿看那张写着五百万的支票,将宽檐帽捏得皱皱巴巴。
音乐响起,四个任务者将镁粉涂抹在手上,确保摩擦力足够。涂完镁粉,他们举起手向台下的观众示意。
观众们依旧保持安静,不鼓掌,不欢呼,双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四人深吸一口气,开始表演。其中两个在高台上冲刺,跃出去,伸手抓住秋千,扭动着身体开始摇晃。秋千摇晃的弧度越来越大,两人折腰,用双腿勾住秋千架子,身体倒垂。
秋千继续摇晃。
倒垂的两人冲高台上的搭档伸出手。搭档冲刺跃出,在合适的时机抓住两人的手,也挂在了秋千上。
四人的表演正式开始。他们在十几米的高空抛来抛去,你接住我,我接住你,花式穿插,灵活如猿。时而双人搭档,晃动两架秋千,在空中交汇替换;时而四人全都吊在一架秋千上,一个个地去抓另一架空秋千。
表演的难度逐渐升级,危险系数也越来越高。
纵使臣晨心性冷漠,待人待物极为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空前精彩的表演。在原初世界,他从未见过类似的场景。
但台下的观众依旧保持沉默。他们的眼睛在发亮,太过灼热的视线射上舞台竟似一支支冷箭。有人舔唇,有人握拳,有人露出期盼却又诡异的笑容。
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热烈掌声,四名任务者的心性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也不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在一次交替穿插中,一个任务者没能抓住搭档的手,从高空坠落。紧接着,吊在秋千上的另外三人竟也接连坠落。
终于在此刻,台下的观众发出喧哗。
“终于掉下来了!哈哈哈!”
不知谁在狂笑,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久违的掌声热烈地响起。
臣晨皱眉。别人只看见演员的失误,他却看见四人涂抹在手上的镁粉变成了一层滑腻腻的油,在灯光照射下发出湿润的光。
满手涂油,表演怎么可能成功?
所幸半空中布置着一张大网,险而又险地接住四人。
台下观众发出失望的嘘声。这根本不是他们想看的。
四名任务者在网内弹跳,表情惊怒。油腻的双手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被这个马戏团的人算计了。但事情还没完,接住他们的大网忽然从中间裂开,他们又开始下坠。
台下的观众发出兴奋的喧哗。有人在笑,有人在鼓掌,还有人在尖叫。
四名任务者经验丰富,立刻抓住破网的边缘,挂在半空。
“掉下来!”不知哪个观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其余观众立刻跟着喊。
“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
“掉下来!”
整齐划一的高呼汇成海洋。一名观众站起,挥舞双手,其余观众也都纷纷站起,癫狂扭动。一双双冒着红光的诡异眼瞳死死盯着挂在半空的人。
台下不被灯光照射,是一片漆黑。隐藏在这黑暗里的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团团恶念,一只只厉鬼。他们嗜血而又残忍。
原来这才是观众的评判标准。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精彩的演出,而是血腥和灾难。
臣晨盯着四名任务者,眉心微蹙。
躲在后台偷偷观望的云子石为这四人捏了一把冷汗。
他妈的,难怪他刚才那么卖力的表演却得不到认同,原来这些观众都是变态!他们坐在台下不是为了欣赏演出,而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他们需要一个场所来宣泄自己的恶念。他们像一群苍蝇,循着腐坏的气味蜂拥而来。
悬挂在半空的四名任务者终于变了脸色。他们感觉到脚下的舞台不是舞台,而是恶念汇聚成的深渊。
冷汗顺着额角一滴一滴滑落,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们知道一定不会有人来救援。所有观众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坠落。
一名任务者试着用手去挪移,被他死死抓着的网绳却忽然断裂。
惊呼中,这名任务者坠下高空。好在他等级比较高,应该死不了,顶多骨折。
另外三人并不是太担心,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天真。
在他们下方,平滑舞台忽然冒出许多钢锥,一根根地闪烁寒光。那名任务者掉落在钢锥里,脑袋、四肢、躯干,皆被扎穿,扎透,涌出鲜血。
“死了!”台下有人高呼。
“哈哈哈,死人了!哈哈哈!”然后又有人拍手叫好,癫狂大笑。
观众席瞬间沸腾。笑声、掌声、欢呼声、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表演彻底失败,甚至有一名演员死在台上,观众却给予了最为热烈的回馈。他们热爱的,期盼的,焦急等待的,就是这个!
这才是表演的高潮!
悬挂在半空的三名任务者脸色惨白,心底发寒。他们抓着网绳的手开始颤抖,全身的力气都被脚下这些汹涌的恶意冲击得溃散。
“啊!”
惨叫声陡然传来。
一名任务者心绪不稳,坠下高空,落在寒光遍闪的舞台上。锋利钢锥将他扎成筛子,赤红血泊在他周身缓缓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