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刘新民都佩服她的韧性,连他都可怜林红樱每天被拒绝了,忍不住劝她:“要不算了吧。咱们回去请领导来要钢铁。”
林红樱摇头,跟刘新民说:“我有我的办法,我一定会把这批钢带回去的。”
她依次给何胜利、于亮、农彦平、钱伟辉几个领导打电话,询问他们有没有安钢认识的熟人。
何胜利接了电话,“嗯……那个质量科有我一个朋友,老高,你试试看。”
农彦平在电话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翻出联系簿,“厂委我有个熟人,你去说说。”
钱伟辉麻溜地给她提供了一个工会的熟人。
胜利农场。
何胜利这几天看热闹看得是乐不可支,刘润昌那老家伙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汇报林红樱的近况。
他挂了电话,立马拨了于亮的电话:“老于,小林给你打电话求助啦?咱们哥俩来赌一赌,赌小林拿不拿得到这批钢。”
于亮哭笑不得地问:“赌什么?这还有什么压头……”
结果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年轻人偶尔受受挫不要紧,有助于成长,这是于亮没有反对林红樱去安钢的原因。
何胜利喜滋滋地说:“看来你是不看好她了……我赌她拿得到!”
“这次你让我发笔财吧。要是她这次顺利拿到钢铁回黑省,那两万头猪你来出。要是她拿不到,下半年那五十万,我肯定给你们打钱——”
于亮听到何胜利后半句,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浑然不觉落入何胜利的圈套。
吃午饭时,于亮碰到农彦平跟他随口提了一嘴,农彦平一拍大腿,“你咋答应老何,你中计啦!五十万本来就是他要给咱们的。”
“小林回来肯定要埋怨你一顿!”
于亮想,小林肯定拿不回五十万吨钢铁,言语上谦让一下老何又如何?
……
安山钢铁厂。
林红樱按何胜利的指点,依次去找了财务科、质量科、工会、厂委的各个熟人,不是打太极就是闭门羹。
林红樱跟刘新民走在不涉密的厂区部分,安山钢铁有炼钢总厂、炼铁总厂、热轧厂、冷轧厂……大大小小十几个单位。
刘新民跟了林红樱几天,他终于摸出了她的一点思路,他隐隐感觉林红樱意不在打秋风,好像在等待……一个机会?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不太恰当,林红樱会尽量到安钢不同的部门打秋风,打完秋风不会马上离开,至少会吃完一顿饭再走。
然而今天实在不太走运,不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迎面碰到的安钢职工神色匆匆,面色充满了迷茫。
中层领导要到礼堂集合,汽车载着外地的文工团成员,一车车地往厂区里拉。
林红樱看着这阵势,跟刘新民聊起天:“安钢今天要办新年联欢?”
刘新民沉默许久,“这么大阵势……不能吧?”
现在国家提倡“勤俭节约、艰苦奋斗”,尽量减少大型的联欢庆祝会,而刚刚从眼前一闪而过的装满两辆军车的文工团,这阵势一看就不是小打小闹的。
炼钢厂单位办公楼。
两个毛熊籍的外国人醉醺醺地烧着一本本笔记,嘴里咕哝咒骂着一串俄语。
刘新民跟林红樱聊着天,从他们身边路过。
在兔熊友好建交的这几年时间里,毛熊派来了大批的专家援助华国建设,在辽省这种重工业区碰到毛子不是一件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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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毛熊人穿着笔挺精神的列宁装,懒洋洋地烧笔记。
起初他们一张张撕掉笔记投入火盆中,后来不耐烦了,整本地把笔记扔进去,还有那一张张大型的图纸。
林红樱看见那一张张精密的工业图纸,停住了脚步。
两个毛熊人扔完图纸就撑着伞走了,两个躲在暗处的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从火盆里扒拉图纸。
雪水落到并不旺盛的火苗上,冒起一阵浓烈呛鼻的烟,把人呛得眼泪鼻涕齐刷刷地流下来。
高温的火焰烫得能燎起一片水泡,可是他们丝毫不在意这点无关紧要的细节,眼里满心满意地只盯着那些图纸和资料。
林红樱没料到自己居然碰到了这一幕,一颗心不免为之颤抖。
这是她等待的机会……它来了!
前两天孟婉莹跟她说毛熊大批撤走专家时,林红樱已经隐约察觉到急迫。
一个后世在华国转子电焊技术,在这里想找都找不到,能难倒所有最优秀的焊工!因为现在是华国建国后工业起步最艰难、最蒙昧混沌的时期。
两个工程师吼道:“你们俩快来帮忙!傻愣着干啥?”
刘新民冲上前去燃烧的图纸捡出来用脚踩灭焰火,林红樱从火堆里取出笔记本,几个人合力彻底熄灭了火焰。
“咳咳……谢谢你们啊,同志!”
他们被浓烟呛得双目通红,看着手里被抢救下来的图纸,双眼里冒着疯狂的神色,焦急地检查着。
不仅如此他们还疯狂地扒拉着盆里的余烬,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图纸碎片,哪怕是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他们都不会放过。
即使他们已经抢救得足够及时,图纸仍旧是损坏了很多。他们的眼眶簌簌地落下热泪,心疼难忍。
“早知道就多灌他们几杯酒!”
“早知、早知道……我就掉包他们的图纸!”
“赶紧把这些资料带回去!哈哈别愁,总会有办法的……”
林红樱在雪地里看见那两个又哭又笑的中年男人,默默地注视着天上飘落的大雪。极寒的温度下生火很困难,火苗不一会就被雪水打湿,就好像悲悯的老天留给这群努力刻苦学生,一次偷偷努力的机会。
所以……596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呢?
它是一瓶娃哈哈矿泉水的容量,是一段藏在童谣里的故事,是马兰山上的一段默默无名的传奇。
其实,它最初的含义是1959年6月,数千名毛熊专家突然地撤离,带给华国工业的一段切肤之痛。
炼铁一厂。
车间副主任率领着各个技术员绞尽脑汁地拼接碎片化的图纸,“哎——这里少了一块,”
“快点拼,趁专家今晚还在,有不懂的地方问问他们!”
“你看这像什么的部件?唉,烧得太厉害了。”
“不知道,先拼着再说吧!”他们忙碌而又迷茫地相互询问。
众人纷纷沉默,许久,一道女声响了起来,“这是高炉鼓风机的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