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朝着两头猪走去,那两头猪连忙又换了个地方躲,柳意盯着它们的步伐:“步态不稳,站立困难。”
王在下笔飞速,等记完了,就听老师对着陪同来的亭卒们道:
“去三个人,找各里官吏,询问三里共有多少人家养彘,这两日是否有彘生病,无论病没有病,都要问清楚这些彘日常都在哪里活动,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若是病了,不准宰杀用食,速去!”
“是!”跟随而来的队伍中立刻出来三个亭卒,快速跑开了。
王在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老师,您怀疑这是疫病?”
“也可能是我多想,但谨慎些没有坏处。”柳意看向不远处的河流:“老丈,你这两头彘,平日里都是在此处养着吗?”
那老丈也从气氛中察觉到了不对,心里更慌:“有时也会带它们去下游转悠,但它们常来的,从前都没事,今日突然就这般了。”
“亭长,这,我家这彘是否也不能吃了?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啊!”
“老丈莫慌,先将它们关起来,是何疾病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安抚了几句老人,柳意看向远方河流过来的方向:
“大壮,你带两个人,顺着河道上流去看看,那上面可有什么不对。”
想了想,柳意又特地道:“要是看到了尸体,不管是牲畜还是人的,你们都不准靠近,万万不可接触,王在,你跟着一起去,将所见场景记下,回来画给我看。”
“是!”牛大壮立刻点了两名亭卒,顺着河流一路走了上去。
晚间,派出去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那三名亭卒都带着名单。
“禀亭长,三兴里共有五头彘,算上今日那两头,四头彘都十分萎靡,我打听过了,那四头彘日常都是顺着河流养着,好的那头彘是养在家中的。”
“禀亭长,四湖里共有三头彘,一头病倒,好的两头彘都是养在家中,病倒的那头是养在外面的,我去的时候,那彘都快不行了,主人家要杀了吃肉,我给拦下了。”
“禀亭长,五燕里共有九头彘,其中五头彘都说不如往日精神,另外四头彘倒是精神不错,是吕亭父家养的,因着家里地方大,都是圈在自家养,喝的也都是井水,他听闻了此事,也跟着来了。”
“不过亭父走得太慢,还在后头呢。”
过了一会儿,吕吉果然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给柳意行礼。
“亭长,我听说了,是否真的是彘瘟?可有定论了?”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了彘瘟,此病可是除了传染牲畜外,还能传给人的啊!”
他来之前,还特地去叩了鲍栋家门,鲍栋也在后面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鞋都跑掉了一只。
要真是瘟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何?如何?可有人吃了病彘??”
五十年前,前朝时就曾出现过瘟病,人食用了病死的彘肉,也发了病。
当时朝廷下令封城,可还是没封住,疫病传出老远,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柳意摇头:“发现的及时,还未曾有人食下。”
鲍栋狠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次觉得失礼,赶紧单脚跳着坐下,将没穿鞋的那只脚藏在后面。
“只是不知,此病由何而来,怎出现的这般突然?”
柳意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得病的彘都曾去过河边,应当是上流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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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间,牛大壮才带人回来,他倒是神情如常,跟着他的两个亭卒却是脸色惨白,很像是吐过一轮的样子。
“禀亭长。”
牛大壮恭敬低头:“我四人一路顺着河流自上,找到了几十具腐尸被水流冲下,又被石头挡在了长湖界,我们听了亭长吩咐,只敢远远望了几眼,并没有靠近。”
果然是有尸体。
柳意看向王在:“徒儿,你来画下所见。”
“是,老师。”
王在一路上都在不断回忆,生怕遗漏了半点,当即抽出画笔,开始画尸体的样子。
他现在画画速度很快,对于人体的掌握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很快画出了河边样子。
“老师,画好了。”
柳意看着画上场景:“甲衣未卸,水流自南而来,这是青甲,看腐烂情况,死了应当不到一个月。”
这肯定不是马校尉他们碰见的那些兵,水流方向不对,时间也对不上。
现在去问马校尉,一来一回就要等到明天了,柳意立刻下了决定:
“叫打过仗的人都过来,认一认这是何方人马的战甲。”
大半夜的,亭舍里站了一堆人,还有十几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人,虽然如今已经解甲归田是普通百姓了,也被吕吉挨个叫了起来。
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
有两个上过战场的老丈在烛光下仔细看了看这幅画。
“这是秦家军。”
“对,是秦家军,我见过秦家军,他们的甲衣用料要更好一些,将领的甲衣还会在胸背处放上铜镜,您看这,这不就是铜镜吗?”
秦家军?
柳意问:“可是云梦秦家?”
那两个老丈连连点头:“正是,就是跟随着左将军的云梦秦家。”
那不就是得了背疽的秦争家里吗?
如果是秦家军,尸体顺流而下也说得通,左将军大本营在苗州,苗州和胡县用的是同一条河道,水流急,一个月的时间也能将尸体冲下来。
但问题是,大安朝的人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打仗的兵士若是死了,一定会为他们收敛。
几十具尸体被冲下来,只能说明上流的尸体更多,这么多尸体都没有被收敛,只有一种可能。
秦家军不知道和谁对战,败了。
不光败,还是惨败,以至于连将士尸身都无力收敛。
秦家是左将军最忠实的麾下,秦家军败了,那左将军呢?
勉强也算得上是在左将军庇佑下的胡县呢?
柳意豁然起身:“备马!”
“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