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大的孩子,已经是粉嫩嫩的了。宁钰轩走过去瞧了瞧,那孩子格外乖巧,睁着眼睛看着他,不哭也不闹,只含着虚无和尚的手指,吧唧着嘴。
陌玉侯想伸手去抱,虚无却躲开了他:你身上浊气太重,可别污了这天生的干净身骨。
虚无也是颇有名气的圣僧,只是为人性子古怪,说话也稀奇古怪的,故而与权贵没什么交集,倒是不知怎么在多年前与宁钰轩看对了眼,成了知己。
虽然是知己,虚无也是依旧有话说话,抱着奶娃娃转了个方向坐着,背对着宁钰轩,继续沾了羊奶在手指上,逗弄着奶娃儿。
你可有净手?宁钰轩嘴角抽了抽,有些担忧地看着那含手指含得起劲的孩子。
虚无和尚顿了顿,撇嘴道:世间脏污乃尘土,人死之后,也是要归于尘土的,现在提前让娃儿尝尝尘土滋味儿,以后必当更解生死之道。
说白了,就是没洗手。
宁钰轩叹了口气道:不是说让你请一位奶娘么?你怎么照看得好他?
虚无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相国寺,你要贫僧藏一个奶娃儿已经是不容易了,还让贫僧请个奶娘?那怎么不干脆大张旗鼓地出去,告诉别人你侯府嫡子在我这儿?
宁钰轩无话可说,抿唇道:我是来接他的。
虚无和尚不高兴了:接回你那满是血腥的侯府里去?可别造孽了,这孩子根骨很好,贫僧还想着养大他,刚好可以继承这相国寺。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回去,听见这句话,宁钰轩直接就上前去将孩子抱了过来:老和尚,你休想。
他嫡嫡亲的儿子,想给栽培成下一代秃驴?做梦!
虚无和尚扁扁嘴,摇头道:你总道红尘有福,却不知六根清净,才会少了诸多磨难。他纵然是天生贵骨,却也可以跟在我身边,自可挡去不少无妄之灾。
我会保护好他。宁钰轩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的眼睛像极了某个人。
贫僧只怕你有心无力。虚无和尚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不过骨肉分离,到底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也该带他回去见见娘亲。
宁钰轩闭了闭眼:我自有安排。
季曼陪着柳寒云说着话,屋子里燃着炭火,比外头暖和了不少。
柳寒云靠在床边,月子坐完虽然也胖了不少,却没有季曼当初那样夸张,整个人倒是看起来滋润了些。只是女儿不受宠,她也有些产后抑郁,季曼变着法儿逗她开心,才让她笑了几声。
妾身昨天晚上做了梦。柳寒云苦笑着抱着孩子,抚摸着她的眉眼道:梦见这孩子长大了,像极了温婉姑娘。
季曼顿了顿,轻声道:你不要总是乱想。
也许是妾身想太多了。柳寒云将季曼带来的金锁放在了孩子的襁褓里,抱着她拍了拍:如今的日子也算是好的了,再也不想去强求其他的。这女儿他们都不疼,便妾身自己来疼吧。
还有我疼着呢。季曼笑道:这孩子以后的吃穿用度,绝对不会少过谁。将来出嫁,嫁妆我就当是自家女儿那样给她办。
柳寒云眼眶微红,抿抿唇道:多谢夫人。
季曼心里叹息,算起来也是她拖人家下水的,不补偿一番,也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温婉出了月子,活跃得很,嚷嚷着就要给她儿子办满月酒了。
不过她忘记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丫鬟,连侍妾都算不上。丫鬟的儿子,哪有什么满月酒可言?
灯芯笑道:她怕是在蔷薇园住傻了,以为自己又是夫人了。
季曼去了老夫人跟前,当着所有人都在,笑道:婉儿姑娘生了子嗣,按照规矩是该有个名分的。可是圣意在上头压着,我也不好做主。这孩子也算是府里的次子,满月之后,似乎是该我来继续抚养了。
温婉上一刻还笑着,听完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死死拽着旁边陌玉侯的手。
老夫人抱着两个孙儿,脸色却是比月前更差了,咳嗽了两声道:按照规矩,是该给正室抚养。不然这孩子,也得被人低瞧了一等去。
宁钰轩正在想事情,被温婉掐得疼了,才回过神来,看着老夫人怀里的两个孩子道:一切由母亲做主就是。
温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张口就想说话,却被身后的檀香拉了拉衣袖。
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皇上的旨意还是算数。她都生了儿子了,为什么还要当个丫鬟?自己的儿子,又凭什么要给聂桑榆养?天知道这歹毒的女人会不会虐待她的孩子?
然而被檀香这么一拉衣袖,温婉回过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