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时,陆晏璋才吩咐侍女把手机还给沈小姐。
侍女们最近都异常谨慎,楼上的沈小姐整日卧床,以泪洗面。楼下的家主一夜时间苍老了很多,衬衣还是管家一再要求才换下来的。胡子也没有刮,助理把公司所有非必要的行程都取消了。
众人看家主两天来不吃不喝,只是抽烟,除了管家李叔,没人敢劝一句。
“先生,手机还给沈小姐了。”侍女敲敲书房的门,得到允许之后,站在门口回复道。
“她说什么了?”陆晏璋仍旧捏着雪茄。
“只说了谢谢。”侍女声音变小,似乎沈蝉的回复不令陆晏璋满意是她的错。
“没有提到我?”陆晏璋不厌其烦地问。
“没有。但是刚刚早餐吃了很多。”侍女赶紧补充。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早餐过后楼上的另一个侍女已经回复过一遍。
现在,她们都知道,能够令家主高兴的无非就是沈小姐吃饭多了些。
因为所有进过沈蝉卧室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两天来,沈小姐没有提到家主一句。
而家主,不思饮食的根源也在于,沈小姐已经把她排除在生活之外了,甚至问都不曾问起。
沈蝉拿到手机,直接给何欢回拨了过去。
何欢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摁了接通键。
“阿蝉,你怎么了?我打了两个电话。”何欢开始兴师问罪。
沈蝉眼圈马上红了,她眼角热热的,赶紧抓过床边的纸巾。
“阿蝉?阿蝉?我C是不是陆晏璋欺负你了?快说,我急死了!”
何欢是个暴脾气,凡事讲究个直来直去。
“大欢儿”沈蝉擦完眼泪,忍着喉头的哽咽刚说了一句,脸上还没有干涸的泪痕再一次被苦咸的液体淹没了。
“大欢儿,我,我”
沈蝉再也无法忍受了,丢开手机放声大哭起来。
是的,她是孕妇不假,她需要保持情绪稳定不假。
可她首先是她自己!是个受了情伤的、脆弱的、需要安慰的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子。
隐隐约约的哭声穿透卧室的地板,书房的天花板、钻进陆晏璋的耳朵,凌迟着陆晏璋的心。
“哗啦!”桌上的水晶酒杯被扫到地上,皮鞋踩过刺目的水晶碎片,掩盖了那四分五裂的尸体。
屋外是年下欢天喜地的街道,陆晏璋只穿了套头毛衣,双手抄在裤兜里毫无目的的走着。
糖炒栗子的香气、烤地瓜的香气,一阵一阵飘到他身边,只有沈蝉,再也不愿看他一眼。
沈蝉,沈蝉。
冬季里,蝉鸣早已逝去。
听说,蝉要在地下蛰伏三年,忍耐着阴暗潮湿,只为了三年后那爬出地表、振翅飞向树巅引吭高歌的一刻。
沈蝉如今在他身边,却隐忍的那样苦。
他隐忍了三十年,才替被辜负、被侮辱的母亲讨回公道,可他没有体会到一丝胜利的喜悦。
母亲的记忆似乎已经无法挽回,沈蝉的心呢?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铅云翻滚,不一会儿,飘飘洒洒的雪片就让陆晏璋白了头。
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陆晏璋身后的阿Ben不得不停下车,拿出伞大步走到陆晏璋身边。
“家主。沈小姐和小少爷还在家里等您。”
阿Ben难得一句话说这么多字。说完,他把伞递给陆晏璋,转头走回车里,车子开到陆晏璋身旁,阿Ben下车,拉开后座车门,立在雪里,像一棵风雨不动的树。
隐忍了三十年,财富自由了又怎样?心被拴住了,终究要向沈蝉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