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一直很平稳,您的客人来看过她,陆女士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护工说着看向陆晏璋,这个信息对于一直期望母亲恢复记忆的老板来说,确实算不上好。
陆晏璋冲护士点点头,没有流露任何多余的表情。
“叫医生来,另外多叫几个护士在门外守着。”来到客厅前,陆晏璋看到了母亲。母亲头发花白,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
电视内容还是她年轻时喜欢看的《渴望》。
秦野也看到了那个比她苍老得多的背影。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可心脏却传来隐隐的钝痛。
“妈,我带了朋友来看你。”陆晏璋轻轻走到母亲脚边,单膝跪在地上,大手覆上母亲枯瘦的小手。
陆萍听到熟悉的声音,迟钝地、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黑里带着黄,仿佛小时候陆晏璋讨厌吃的中药粉。
“崽崽。”陆萍声音轻柔,好似一匹纱,拂过门口站着的老人。
那纱是绿色的,被岁月裁成了裙摆的模样,穿在妙龄少女身上,少女肩头两条油亮亮的麻花辫,随着少女奔跑的节奏在脸颊两侧欢快地跳跃着。
“秦野!”陆萍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布,自己连夜裁成一件连衣裙。
“好看吗?”陆萍右手摸着麻花辫的辫稍,眼睛亮晶晶的,照得秦野不敢抬头看。
“好看。”秦野低头看着自己的解放鞋说。那双鞋是父亲穿过的,大拇指前面快要磨破了。秦野不敢大步走,更不敢跑,就怕一使劲,把鞋撑烂。
鞋烂了,弟弟们怎么穿?
“你都没看。”陆萍眼底透着失望。
“真的好看,我看了。”秦野快速抬起头看了陆萍一眼,然后接着再一次低下了头。
“韩昭昨天跟我说你生病了。”陆萍说着,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煮熟的鸡蛋递到秦野跟前。
“我跟厨房小邵用客人剩的面包换的。你吃吧。”
鸡蛋躺在少女粉嫩的掌心,泛着淡淡的光。
“我没生病,就是胃不好。今天好了,你留着吃。”秦野偷偷咽下口水。
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会一分不留地给家里寄走,父亲务农,母亲体弱多病,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大弟弟好强,一定要读书;小弟弟不愿务农,在南方厂子里当学徒,没有工资,每个月都要他这个哥哥倒贴伙食费。
他每天只敢买最便宜的素菜,半夜里,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多亏韩昭跟厨房关系好,隔三岔五给他和陆萍带客人剩下的餐食。
韩昭喜欢陆萍,他亲口跟秦野说的,
自己不应该答应跟陆萍单独出来,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拒绝陆萍,陆萍的眼睛一看向他,他就像被下了蛊,只有点头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