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近了沈婵才发现,这个学生脸上挂了油墨。
“陆同学,你脸上有墨水。”沈婵好心提醒。
“哪儿?”陆晏璋举着抹布,忍着把它丢掉的冲动问。
“脸上。”沈婵声音变大一点,开始收拾学生们的洗笔桶,她要把脏水倒进大桶里,最后一起倒进厕所洗手池。“你拿手机照照。”
“我手上太脏了,您帮我照照?”举着抹布,多毛动物一脸期待。
沈婵放下小桶,走到陆晏璋面前,正色道:“陆先生,您不会认为我真的相信您是因为喜欢书法才来学习的吧?”
“沈老师,其实,我一直饱受失眠之苦。”陆晏璋这一句没撒谎,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舅舅关心我,跟我说每天晚上抄金刚经可以助眠,还推荐了您做我的书法老师。我想着请您做私教,又怕您误会,所以就报了夜间兴趣班。”这两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陆晏璋自己都要相信了。
沈婵脸上微红,她弯腰提起小桶把洗笔水倒进大桶里,暗自深呼吸,抬起头面色如常地说:“抱歉,错怪陆先生了。我们欢迎所有愿意学习书法的学生。希望不久后,它能帮您解决失眠的困扰。”
说完沈婵就准备提着大桶去洗手间。刚刚弯下腰,大桶提手上、白嫩嫩的小手旁边就多了一只修长的汗毛旺盛的大手。
“怎么能让女士干体力活呢!”陆晏璋不由分说地提起桶。
沈婵赶忙松手起身,再客气就矫情了。“谢谢陆同学。”
夜晚的校园分外安静,沈婵走在前面,陆晏璋走在后面,两人此刻都沉默寡言。路灯昏黄,灯下,他们的影子重叠、分散、再重叠、再分散,周而复始、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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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陆晏璋毫无预兆地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平静。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也是这样走在黎明的街头,他的前面是弯腰大力推着馄饨车的母亲。
那时候他异常早熟,不愿意坐在车上给瘦弱的母亲增加负担,只能小跑着、平静地紧紧跟在母亲后面。
那时候他整天吃破了的馄饨皮,却从来胃口很好,睡得平静安详、从不失眠。
他脚步一滞,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此刻灵魂平静满足的感觉来自哪里?
是面前沉默行走的女人?还是夜间无聊的散步运动?或者是二者的组合?
有待考证。
“沈老师,一个绅士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士独自在深夜回家的。有损我的名声。”陆晏璋大言不惭的回复了沈婵拒绝他送她回家的提议。
沈婵咬咬嘴唇,轻轻点头,“那让阿Ben开车跟在后面好了。我的车子小,阿Ben个头高开起来不方便。”
冬日街头,白色小车在前,黑色大车在后。小车里,女人心无旁骛;大车里,男人头靠在椅背上,怀念着刚刚片刻的宁静。
“老板,您安排的保镖一直在沈小姐附近,她不会有危险。”保镖看向后视镜里老板的脸说。
“棋子还没发挥最大的作用。当然要护好。”
有了保镖,您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阿Ben当然不会直接说出老板的愚蠢行为。只悄悄给后视镜里的老板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不需要同情。”特护病房里,昏迷了三天的秦野看着坐在身旁珠光宝气的妻子缓缓开了口。
“把秦骁找来,你可以回去了。”
肖媛低头看了看新做的美甲,这两天在医院,都没时间好好保养指甲,呆会儿回家得找人来重新做。
“你儿子替你开了个董事会之后一直在公司。难得他收收心,看来你这一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肖媛拿起粉饼,把鼻翼两侧的浮粉摁下,又挑挑假睫毛,最后冲镜子里的女人粲然一笑,合上化妆盒、提起坤包、扭着水蛇腰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