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有收到粮草的消息了?”
“如今,快要被困死的人,是你。”
薛行渊往后退去,眼中夹杂着不明所以的笑意,泽渠这才后知后觉的回头。
是啊,他将所有的兵力都调来了朔州,那云昌呢?
云昌……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盯上了云昌。
难怪,难怪这几日云昌的粮草一直没有了消息。
他还以为是车马太慢,没有放在心上,只想一心替妹妹复仇。
这几日的厮杀打仗,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泽渠站不稳了。
“我不信……我不信……”
“泽渠,你一定要裴淮止砍下你父王的人头,才肯相信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么?”
“不要!”
泽渠跪倒在地,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开口。
他怎么能够相信自己输了?怎么能?
“是你和裴舟白杀了我妹妹!她到底做过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要你们杀了她!”
林挽朝觉得可笑,可她却笑不出来,她太累了。
“泽渠,你当真要我戳破你的阴谋?是谁,用扩宽商道的名义安插奸细?是谁,一次次刺杀,又是谁,先挑起纷争?泽渠,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复仇,你只是,想要谋反!”
谋反。
这才是他遮羞布下,真正的野心。
他不甘,不甘曾经败给了林挽朝的哥哥。
所以,是他的野心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放了我父王……还有我的弟弟。”
“我是云昌将,誓死不受降。”
“可求你,放了他们。”
林挽朝目光冷着,将一边的火把取下,高高扔下。
点燃了城楼下的硫磺,滚滚黄烟直冲天际。
“我也从没有想过,要留你一命。”
薛行渊听见林挽朝的声音,清楚她的指令。
便卸下了战甲,重新拿起长戟。
“泽渠殿下,你是个可敬的敌人,受降而死,是耻辱,让我们真正公平的来一场,如何?”
泽渠一怔,眼中透出自嘲的笑。
是。
他才不要做待宰的羔羊。
而早就蛰伏许久的大批北庆军马,在看到磺烟之后便都露出真容,包围过来。
云昌的士兵纷纷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股被北庆兵马压制的恐惧,再次袭来。
泽渠闭上了眼,再睁开,眼中浮上决绝。
他站了起来,丢掉了手里的弯刀,重新拿起自己的长剑。
“放过我的子民,这场谋反,由我一人付出代价就好。”
他忽然想感谢薛行渊,愿意让他死的坦荡,输得体面。
下一瞬,他抬刀砍去。
薛行渊却不躲不闪,迎着那一剑,迎了上去。
这一次,薛行渊使出了全力。
两人不相上下。
泽渠早已心死,只是他还不想输,便不知疲倦的攻击着,可奈何一举一动,满是破绽。
薛行渊不想与他浪费时间,长戟直指其面门,泽渠抬刀去挡,却被薛行渊反身一脚踹倒,反身死死压在身下。
水花迸溅,两人狠狠摔在地上。
薛行渊用膝盖抵在泽渠的胸口,让他难以喘息。
他想用长刀反击,却被薛行渊反手握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一点点没入脖子,鲜血一点点渗出。
泽渠只感觉脖子一阵冰冷,呼吸渐渐随着温度淡去。
他的视线,掠过薛行渊的肩膀,看见了日出。
这里的日出不好看,太远,太冷,毫无温度,不像他们云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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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神会在每日清晨将太阳托举上来,金灿光辉,让云昌所有的草原和沙漠都泛着金光,温暖如春。
只可惜,他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诺敏,也看不到了。
他们都死在了北庆,再也回不去了。
“王子!”
云昌的军队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冲出来,将刀架在了脖子上,用云昌语说:“誓死不降北庆!”
随后,自刎而亡。
随后,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的云昌士兵倒下,血流入在脚下的水沟之中,汇集成一条血河。
林挽朝站在城墙上,看似平静的看着。
她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去除掉泽渠,就是不想让两国子民有那么多流血牺牲,不想让更多的人变成像鬼商一般的可怜人,妻离子散。
可为什么,入目还是这样的红?
红的刺痛人心。
她没再看,转身离开了。
薛行渊取下刀,敬重的放在了泽渠身旁。
他的双眼通红,里面盛满了痛苦和释然。
再抬眼,却不见了林挽朝的身影。
——
大半年过后,十一月二十九日,京都城第一场大雪落下。
看似是终于,历经千帆,终归一片安好。
云昌新的国主登基,年幼的国主虔诚的向北庆臣服;京都城里再没有胆大妄为的贪官污吏;大理寺也许久没有接到悬案冤案……
只有林挽朝,总是一袭白衣站在京都城墙之上。
裴淮止,依旧没有消息。
卫荆半年前就回来了。
他说,当初蛰伏进云昌的国都沙城后,他们当夜潜进了皇城。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挟持老国主,顺利拿到了护国铁印,也颁下了勒令泽渠撤军的圣令。
可几人回来的路上却遭遇了沙尘暴,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被埋在了黄沙之下。
要不是卫荆被路过商队救下,他也回不来了。
而剩下的人,便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这其中也包括裴淮止。
裴舟白下旨,派出一切力量前往云昌沙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起初,林挽朝也去找,她一遍遍的在当初裴淮止消失的地方徘徊。
可是,却连他的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有人说,风沙之下,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就成了干尸。
可林挽朝不信。
她才不信,不信裴淮止会死。
莲莲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失去他。
否则,她就真正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