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宁端坐在饭桌前,背脊挺得笔直,下巴略僵硬地扬着。
她看上去紧张又拘谨。
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显得生硬不自然。
此时此刻,她很害怕。
她害怕战景枭因为战景莲的事情诘问她又或是责骂她。
很怕很怕...
霍云沉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她搁在腿上冰凉的手,眉心越拧越紧。
这女人...胆子什么时候这样小了?
战景枭都还没开口,她竟吓得手脚冰凉?
霍云沉将她的手攥得很紧。
见她久无反应。
还挑逗性地在她掌心挠了挠。
温以宁很怕痒,她立刻收回了手,气恼地瞪了霍云沉一眼。
不过原本紧张的情绪也被他这么一闹,烟消云散。
她暗暗地调匀了呼吸,迎上了战景枭的目光,“战先生,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好了。”
战先生?
战景枭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之前改口叫他爸了的。
怎么突然间,又变回了战先生?
战景枭抿了一大口酒为自己壮了胆,停顿了片刻,才满脸愧色地说道:“景莲的事,我已经问过她了。”
他才刚起了个头,温以宁就已经慌得不行。
他果真是找她算账的吗?
战家是不是再也不可能接纳她了?
温以宁蹙着眉头,心里难过的不得了。
霍云沉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有些东西,他也没办法给她。
比如缺失了多年的父爱和母爱。
可能温以宁就是因为缺爱,才会这样恋爱脑,傻傻地等他这么多年。
当然,霍云沉认为自己也是个恋爱脑。
要不然他也不会隔三差五被她气得半死。
所以说,他和温以宁正好是天生一对。
他们早已成为对方的救赎。
可惜两人每次和好不过几天,就会开始新一轮的吵架。
温以宁见战景枭迟迟没有下文,只好鼓起勇气率先开了口。
“战先生,是我授意季禹风,张兰母子将事情闹大的,只有这么做,这起案件才有重新审判的可能。”
“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已经伤害了你们,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李燕是无辜的,她在如花一样的年纪遭遇了这等变故,实在可怜。”
“季禹风也并非是这起案件的主谋,他是受了战景莲的蛊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账户里多出的几百万进账,就是最好的证据。”
温以宁说完,又小声地补充道:“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战景枭没想到温以宁是这个意思,连声说道:“乖女儿,你说的是哪里话?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对。我只是想着替景莲向你和云沉以及你姐姐道歉。这混账东西,越来越离谱了。”
温以宁:“......”
她没想到战景枭居然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传闻中,战景枭极其护短。
任何人胆敢动战家的人,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这一回,她近乎是将战景莲从高处拖到了泥淖中。
战景枭居然还能对她和颜悦色?
温以宁不知道的是,战景枭认她做干女儿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他的掌上明珠了。
真要护短,他也会一样护着她。
战景枭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总之就是很喜欢温以宁。
也许是因为她和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有诸多相似之处。
又或许。
单单是因为一眼即中的眼缘。
战景枭原本以为温以宁是因为他对战景莲的包庇,开始疏远自己。
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瞬间开心了不少。
这话匣子一旦打开,他是连收都守不住。
“我之前以为战景莲顶多就是偏执,从小到大,就盯着云沉不放,从未想过她的心思竟这么歹毒。”
“直到她假孕瞒过所有人,之后又嫁祸你将她推下楼导致流产,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她。”
“那一回,我狠狠教训过她的。”
“还以为她已经消停了下来,结果她竟和那混账季禹风搞出了一桩命案。”
“宁宁,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是我管教不严,没有教好她,才让她差点酿成大错,害得你姐和云沉都负了伤。”
战景枭绕了大半天,依旧没敢绕到正题上。
他又抿了一口酒。
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对谁都不公平,但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
温以宁:“......”
她有预感战景枭应该是想要保下战景莲。
有那么一瞬间。
温以宁想过阻止战景枭无底线包庇战景莲的行为。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战景枭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起来战景莲小时候的事情。
“景莲是遗腹子,我母亲生下她之后,因为太过思念我父亲,没几个月,也去世了。”
“她在很小的时候,总被同龄玩伴说成是克死自己父母的扫把星,因此她变得很敏感,也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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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心羽为了弥补她自小缺失双亲的遗憾,一直是将她当成女儿一样来疼爱的。”
说到这里,他又歉疚地看向了温以宁,“宁宁,你知道的。景莲要真是因为涉嫌凶案被定罪,肯定凶多吉少。我没办法见死不救的,请你也给她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好不好?”
温以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见战景枭言辞恳切,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会继续追究这件事。”
其实这事儿发展到这个地步,并不是她想追究就能追究得了的。
战景枭有意保战景莲。
她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能够让战景莲在公众面前彻底失去翻身的余地,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
战景枭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做对那个死去的女孩很不公平,真是罪过。我这一生就没有做过什么缺德事儿,没想到竟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毕竟是家人,能理解。”
霍云沉开口附和了一句,旋即又摸了摸呆坐在他身边的温以宁的头,“发什么呆?吃饭。”
“嗯。”
温以宁点了点头,此刻她看上去也轻松了不少。
不再像刚坐下时那样局促不安。
尽管没能将战景莲绳之以法,尽管三观不允许包庇舞弊的行为。
但她还是试着站在战景枭的角度思考问题。
“爸,我也能理解你。”温以宁释然地笑了笑。
战景枭见温以宁又一次喊他爸,心底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他差点儿以为要失去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女儿。
好在...她还在。
霍云沉则完全将战家当成了自己家,一个劲儿地给温以宁夹菜,“多吃点,好好补补。”
江心羽仍旧有些不待见霍云沉,冷不丁地问:“云沉,有句话我早想问你了。孩子们的生日宴,你怎么回事?”
“突发性心脏骤停,在医院抢救了十二个小时。赶回来的时候,生日宴都散场了。”
霍云沉之前捂着这事儿不肯说,是担忧温以宁害怕。
这会子温以宁都知道了。
他也不再藏着掖着,毕竟其他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心脏骤停?这么严重!”江心羽傻了,她瞅着霍云沉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体虚的,怎么会突然心脏骤停?
“奇怪...怎么没听云朵提过?”
战予北纳闷地嘀咕着,按理说,要是霍云沉真的心脏骤停过,霍云朵那个小话痨肯定第一时间跟他汇报的。
闻言,霍云沉犀锐的目光冷冷地投注在了战予北脸上,“你和我妹妹很熟?”
战予北被他盯得有些心虚。
事实上,他也只是将霍云朵当成小妹妹而已。
但问题是。
霍云朵每天都会找他说一大堆的话。
他很确定,她对他是有好感的。
战予北不敢将他和霍云朵的互动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他们的年龄差得有点儿大。
霍云沉这个做哥哥的,肯定是担心她被他骗了。
“我和云朵妹妹也不是很熟,就...就偶尔聊两句。”战予北硬着头皮,扯了个谎。
“你比她大了十三岁。”
“......”
“离她远点,别影响她的学业。”霍云沉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影响她什么了?”战予北很是看不惯霍云沉这副专制的模样。
他虽然是霍云朵的哥哥,但也没必要管得这么宽吧?
再说了,有个妹妹就能横着说话?
真要比妹妹,他也有!
战予北转头给温以宁剥了虾,笑意盈盈地道:“妹,哥给你剥虾。”
“我自己可以。”
温以宁委婉地拒绝了战予北,他却非要给她剥。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个梗。
之前在网络上看到有个知名女星说过,女人吃虾一定要男人帮你剥。
她觉得很矫情。
有手有脚的,自己剥不香?
不过网上同样流传着一句话:撒娇女人最好命。
温以宁想可能是她不太懂男女之间的小情调。
存在即合理。
霍云沉看着战予北向温以宁大献殷勤,多少有些无语。
战予北也三十岁了。
一会儿跟他抢妹妹,一会儿又跟他抢女人,幼不幼稚?
他默默地也给温以宁剥了只虾。
其实他也不明白剥虾这个梗来自哪里,不过温以宁的懒是真真的。
他要是不给她剥,她可能就懒得吃。
江心羽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家儿子,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当着人家正牌老公的面挖墙脚。
警告完儿子。
她又让人给温以宁盛上了一碗补汤,“宁宁,怀了身子更该好好补补。我下午的时候炖的,你尝尝,看入不入味儿。”
“她流产了。”
霍云沉在温以宁答话之前,便替她说了出来。
眼下内忧外患不断。
怀上孩子就等于多了一份危险。
他和温以宁达成共识,对外宣称孩子没有保住。
等月份大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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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陪她去国外待产,这么一来,他也能放心些。
“流产?”
江心羽惊呼出声,和战景枭两人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的事?”战景枭关切地问。
温以宁寻思着江心羽和战景枭心地柔软,要是用这样的谎言欺骗他们,害他们为她伤心,她也会过意不去。
考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实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流。”
“那到底是流了还是没流?”
江心羽心思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战景枭率先做出了表态,“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这样做是对的,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江心羽后知后觉,随即也跟着附和道:“宁宁,不如你还是回家住吧?”
“妈,我自己会小心的。”
温以宁婉拒了江心羽的提议,她明天还要回战家老宅会一会战景莲。
有时候一味的躲避并没有多少效果。
最好的防御往往是主动出击。
战予北也听明白了温以宁的意思,纳闷地问:“霍家这么复杂的吗?”
战景枭沉声说道:“霍家还算是好的,人少。其他世家大族,哪家不是斗得死去活来?为权为钱,兄弟不像兄弟,姐妹不像姐妹。”
温以宁听战景枭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心她的小家伙们。
他们长大后,是不是也会为了钱权斗得死去活来?
不过她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她对自己的孩子有自信,君泽,洛白和绵绵都是顶顶善良的好孩子。
绝对不会走到反目的那一天。
霍云沉倒是不知道温以宁脑子里的想法这么丰富,他一直盯着她碗里的虾,寄希望她能咬一口他剥的虾。
结果让他倍感郁闷。
温以宁接连吃了两只战予北剥的虾,却看也不看他给她剥的那只虾。
这女人...绝对是欠收拾了!
自己老公就在边上坐着,她竟心安理得地吃着别的男人剥的虾。
而且想吃的话,她不会自己剥?
非要男人给剥?
真是矫情透了!
霍云沉忘了他和战予北的剥虾行为完全是出于自愿。
至于温以宁为什么不吃他剥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霍云沉剥的虾就跟狗啃过一样,虾头都没有去干净,她有点嫌弃。
“你盯着我做什么?”
温以宁察觉到投注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疑惑地转头询问着霍云沉。
霍云沉压低了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吃不吃?”
战景枭和江心羽看着在饭桌上打情骂俏的两人,纷纷觉得有些无语。
他们的乖女儿哪哪都好。
就是有些恋爱脑。
对于一个经常性犯错的男人,都能这么宽容。
也是绝了...
“不吃。”
温以宁直接将霍云沉剥的虾扔到了垃圾桶,她才不要惯着他。
之前愿意哄他。
是担心他的躁狂症再次发作。
得知霍云沉有在按时吃药,她便不再事事顺着他。
他把她弄得差点流产,她还没有消气呢。
“温以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就吃罚酒,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干死你。三个月后,你给我等着。”霍云沉撂着狠话,不过由于他的狠话有着时效性,听起来并不是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