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落座,太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沈拂烟白皙的一张脸上,又在皇后扭过头时,缓缓移向他处。
得宠的妃子依次坐在下首,沈拂烟看着皇后手边第一位的女子,戴着堪比后冠的点翠明珠头面,一点红唇肆意张扬。
是倪德妃。
她默默掩下眼底的情绪。
率先得到赏赐的是裴晏危。
作为治水长官,这次的功劳只是在他日渐滔天的权势上添花一笔,却足够旁人羡慕红眼。
“裴都督这下真是圣眷正浓了。”
沈拂烟静静看着伫立在御前的挺拔身影,听着周围官员的小声交谈。
“谁说不是?宣州司马不正是被锦衣卫发现了端倪,所以才被革职吗?圣上想动谁,锦衣卫的刀就指向谁,这等圣宠与信任,便连左相都不曾有过。”
“左相?左相公子此次也跟着去治水了,但是好像什么功也没立,还被肃州那边参了好几本,今晚除了论功行赏,恐怕还有好戏看……”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晏危退至最前方的座位,齐渊帝又赏了几名官员,甚至轮到宣文央上前了,却始终没有喊到她。
各种意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到她的身上,沈拂烟岿然不动,只专心盯着被宣上前的宣文央
宣文央有些疑惑又激动。
他此次灰溜溜地回来,难道陛下还要赏赐他?
齐渊帝的目光落到宣左相面前,又移到他的脸上。
“朕记得,宣二前往肃州前,曾在御书房立下军令状,言明治好肃州水患。”
“陛下,臣……确有此言。”
此话一出,当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及女眷的面,宣文央咬着牙跪在地上。
“此次肃州治水,微臣愚钝,未能立功,还请陛下看在肃州百姓无虞的份上,从轻处置!”
他已无暇顾及什么面子,现在仅仅只是奢求齐渊帝的怒火不要殃及宣家。
“你也知道此次肃州百姓无虞,可这,多半是沈拂烟的功劳,与你何干?”
齐渊帝沉下脸,冷哼一声,突然掷下杯盏,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喘气。
“从轻处置?你在肃州犯下的罪,是一件也不敢承认?”
他想到那些肃州快马传回的折子,气得鬓发直抖。
“宣文央,朕对你太失望了!你携带妾室阻碍救灾、坑害治水官员,种种罪状,还需朕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错了,沈拂烟在席下听着,忍不住想,宣文央的罪状可不止这些。
但她知道,今日不是好时机,这把刀,还得往后留。
果然,齐渊帝话音刚落,宣左相便立刻扑到宣文央身侧跪下,将教子不过之责往自己身上揽。
到最后,他甚至要摘下左相的帽子,求齐渊帝为宣家保留唯一的嫡子。
“罢了。”
齐渊帝沉沉看着宣左相涕泗横流,心有不忍。
平心而论,宣左相为官德行还是十分出众的。
他一心扑在朝堂之事上,致使宣文央不成材,这说法也有几分触动人心。
最后,齐渊帝免了宣文央的牢狱之灾,只撸了他的官职,勒令他终身不得为官。
终身不得为官,对一个在梦中曾经官至右相,挥斥方遒的青年男子来说,已是残酷异常。
宣文央明白,自己这辈子的抱负再也无处施展了。
不仅如此,以后也不会有门第相当的女子愿意嫁与他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