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慢慢从早餐店铺角落走了出来,瞪了围裙青年一眼,“兰瑞,胡说什么,那晚咱什么都没干,你就是过去帮我拉砖而已!”
兰瑞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是是是,二舅您说得对,咱什么都没干……”
他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二舅,接下来可该咋整,单单只是打伤了人,老赵家他们宁愿赔钱,也不肯让出那点儿地,晚上还要到你家看望伤员,但咱手里哪有什么伤员啊!哎哎,你不是说认识那醉汉吗,要不去找他商量一下,让他帮咱把谎话圆了。”
“蠢蛋,你以为我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把他脸面朝下摆在地上?我认识他,老赵家的人也认识,那人就是住在我们胭脂胡同的!”
中年男人哼哼两声,阴沉着脸说道,“当时乌漆嘛黑,又很混乱,我把那人脸面朝下放着,这才骗过了老赵家的人,现在环境不同,情况不一样,怎么可能故技重施?更何况,那人已经死了。”
兰瑞闻言大惊,满脸骇然道,“死了?二舅,你说的送他走,是那个意思啊!”
中年男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瞎联想,我说的送他走,就只是送他走,没其他意思……这都是命呐!就为了看清死的是不是他,你舅妈才进了医院,现在都还哇哇吐个不停呢!”
这中年男人便是在七号大院里帮常安辨认尸体那位婶子的丈夫,姓孙名旺,职业货车司机。
他和隔壁老赵最近因为一块地的归属,闹得不可开交。
这地儿也不是什么田产,而是他们两家之间的一条半尺过道。
早些年,胭脂胡同是暖阳市有名的烟柳巷,没什么正经人家在这边安家落户。
及至新中华建立,为正民间风气,禁止卖淫嫖娼,胭脂胡同里面的妓院也都被肃清了。
地方腾出来以后,有关部门便安置了一些百姓在那边居住,其中就有孙旺的祖辈和老赵家的祖辈。
起初,两家并不挨着,中间还隔着一条七尺宽的过道,方便街坊四邻往来行走。只不过后来市里重新规划,废弃了那条过道,胡同里的街坊邻居也很少使用,孙赵两家这才有了别的想法。
暖阳市寸土寸金,特别近年来房价飞涨,多一平米,可能就是几万块,甚至十几万块。
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多,谁也不会嫌自己房子太大。
首先起了歪心思的是老赵家,他们听说有关部门很快就会派人丈量全市胡同平房的面积,想着抢先一步扩充一下,于是便找工匠拆了院墙,往过道这边侵占了一尺多。
孙旺瞧见了,很不高兴,觉着那条过道也有自家的一份,凭什么你老赵家招呼都不打一个,擅自外扩啊!
他和家里几个老爷们儿一合计,干脆也拆了院墙,往外挪了两尺。
老赵家这边看到孙旺照猫画虎侵占过道,而且还占得比他们家多一点,觉着太吃亏了,又紧挨着院墙在外面码了一圈儿砖头,凑足了两尺。
孙旺下班回来正好撞见,登时怒了,与老赵家的人吵闹起来,要不是他老婆出来规劝,险些就要跟人家动手了。
夜里他躺在床炕上面,越想越恼火,索性爬起来,到城外拉了一车砖头,回家熬了个通宵,又把院子往外扩了一尺。
老赵家的人第二天出门一瞧,怎么过道又缩窄了一点儿,拿着尺子测量了一番,发现孙旺家多占了一尺,火气腾地蹿上了头,立马叫来本家兄弟,吭哧吭哧拆掉旧墙,直接外扩一尺半。
至此,原本七尺宽的过道,只剩下半尺,根本无法通行。
孙旺这下更是不依了,凭什么你这首先发起侵略的多占半尺啊,按照规矩来办,你丫应该要接受惩罚,少半尺才对!
但人家墙已经砌好了,他也不可能把墙推倒,只得再添些砖头,准备将剩下的半尺过道圈进自己院子里面。
岂料老赵家从中作梗,非要说他们家祖辈当初为了方便邻里,多划出去了一尺,还拿出了几张以前祖辈帮忙铺路的证明。
孙旺一眼就瞧出那些证明尽皆假冒,纸张、墨水、印章没一样是对的,遂当场揭穿,说什么都要把剩下的半尺收进自己的院子里面。
双方争执不下,各自叫来亲友壮大声势,乌泱泱地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8号那天晚上,兰瑞接到二舅孙旺电话以后,正要过去帮忙,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有人躺在早餐店铺门口,愣了一下,打趣道,“哟呵,来得够早的,月亮才上班两三个钟头,就过来吃早餐了,别躺在外边啊,里面请!”
等了半晌,对方毫无反应,他不禁有些慌了,心说这人该不会死在自家门口了吧,当即快步过去查看。
刚凑近些许,兰瑞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暗叹又是个嗜酒的醉汉,再定睛一瞧,发现这人虽然头破血流,但胸膛还在一起一伏,并无什么大碍,顿时放下心来。
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妙招,于是带着这醉汉去了胭脂胡同,来到孙旺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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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孙赵两家已经吵闹起来,孙旺的老婆担心会惹出什么祸端,所以离开了胭脂胡同,跑去附近派出所报警。
她这一走,孙旺没了牵绊,做事毫无顾忌,直接跟老赵家的人打了起来,看见兰瑞赶来,趁着慌乱之际,退到后方,招呼兰瑞一起干架。
兰瑞却是把孙旺拉到边上,指了指摆放在不远处的醉汉,叽叽咕咕地讲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孙旺听完双眼一亮,连连夸赞兰瑞脑子好使,只是走到醉汉跟前细细瞧过之后,脸色忽然变了,“这人我认识啊……”
兰瑞呆了呆,轻声问道,“那还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