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什么好消息?”达西昂起头问道。
汤校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腕。他所佩戴的智能腕表看起来像被金线串成一圈的蓝莓,一颗颗的是圆圆的看起来的蓝色小球,上面随机地铺着白色的纹理。
达西记得,汤校长曾经说过,他原本是打算定制出像地球的蓝色小圆球,但因为工费和设计师水平的问题,他得到了一串蓝莓。但这样也不错。
听到汤校长这么说,达西还笑着说费用不是问题,如果校长想要,达西就找全球最顶级的设计师给汤校长设计像地球的智能手串。
听到达西如此慷慨的话,汤校长却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些。达西,如果你真的想让我高兴,就成为最伟大的主帅,把那些虫子杀光。这比什么都重要。
达西没忘记汤校长的话,他一直朝着这样的目标奋斗。他要成为最好的主帅,他要当地球的英雄,他也要当汤校长的骄傲。
而现在,很明显,他是哪一个都做不成了。
汤校长蓝莓色的手串发出亮光,全息投影屏瞬间占了半个囚室。空气中浮现着《勇挫虫族部队,危衡成最年轻元帅》的新闻。
这些字印进达西的眼眸里,忽如万剑攒心,把达西的眼白都要染红。
嫉妒愤恨再次涌上达西的心头:“凭什么……”
汤校长说:“在新一轮的狙击战中,我们的大部队佯装和虫族先锋战斗。与此同时,危衡独闯其巢穴,把主脑虫母杀了。我们又赢得一场战役……而且是消耗最少、耗时最短的一场,最让人欢欣鼓舞的是,我们一个人员伤亡都没有。”
达西震惊地抬起头:“这……”
“在全球几十亿人中,只有一个危衡能完成单杀一支虫族军队的壮举。”汤校长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整个军部不会再有任何人会质疑他的决定……甚至说,不会有人让他有一点儿的不痛快。”
被危衡比下去了,达西当然是不甘的、嫉妒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达西反而妒忌不起来了。因为正正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危衡的差距。
人会追赶身边奔跑的人,但不会追赶天上掠过的飞机。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汤校长说,“现实是,危衡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他。”达西终于无法继续窝在那张舒适的懒人沙发上。他像是屁股上被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弹起来,
“危衡想要……”达西脸上的血色随着一个猜想的浮现而迅速消褪,“他想要我的性命?”
还没等汤校长回答,达西就像是剧烈否认什么的一样猛烈摇头:“不,不会啊。他这么能耐,想要我的命需要这么麻烦吗?在虫母巢穴直接杀了我就罢了……”
“危衡不随便杀人。”汤校长缓慢地说,“你得感谢他对规则和秩序的尊重。”
达西仍不敢置信:“他有这个狠心,为什么还装得一脸老实地任由我欺负霸凌?再说了,霸凌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说起来,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汤校长礼貌性地浅笑:“他为什么想要你的命,可能这根本和你对他的霸凌没有关系。”
达西愣住了:“和霸凌……没有关系?”
“他不在意这些。对这种程度的伤害,他只会说:没关系,我不会疼。”汤校长慢吞吞地说。
这确实是危衡的风格。但汤校长的回答让达西更迷糊了:“他不在意?那他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你是不是去查他的过去了?”汤校长慢悠悠地说,“找到了他曾经有一个朋友,名字叫‘云辰’。你得知云辰最近需要进行一次肺部治疗,并试图联系云辰的主治医生,你想做什么?”
达西的脸上浮现一种浓烈困惑形成的麻木:“就……就因为这个?我……我这不是什么……什么都还没做吗……”
汤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长辈的语气说:“如果想活下来,试试求危衡的原谅吧。如果他能谅解你,说不定还有生机。”
因此,才有了达西在法庭上跪求危衡原谅的那一幕。
大约汤校长是真的想让达西活的,至少有这么一点倾向。但比起这些,汤校长还是更在乎危衡的想法。
不仅是汤校长,所有知道内情的高官都更在乎危衡。
在那之后,便是达西要被执行死刑的消息传回罗莎家族。
失去达西,罗莎夫人还是感到很难受的。她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打电话给人造子宫工厂,让那儿再给她弄一个儿子,名字一样叫达西。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罗莎宅邸,在那儿,新的一个“达西”已经会跑会笑,成为这个家族里唯一的“达西”。
曾经的达西几乎无人提起。
在窗棂旁边,罗莎夫人再度诉说起这段尘封的往事。
这个真相对克莉丝汀而言打击极大,她一脸震惊:“就由着危衡这样吗……他也太危险了。”
“当然,”罗莎夫人说,“越好的兵器就越危险。”
罗莎夫人的吐字清晰,表现出她的冷静,仿佛谈论的只是不相关的人,而非害死儿子的仇人。罗莎夫人淡淡说道:“我会选择奥斯汀,是因为危衡对恶意很敏感,有着仿佛野兽一样的直觉,像你我这种心思重的人都会惹他讨厌……在我们之中,恐怕只有脑子空空的奥斯汀对危衡一丝儿恶意也没有吧。”
克莉丝汀一时语塞。
奥斯汀也是因此被挑选充当罗莎家族的和平鸽,往危衡与云辰的方向飞去。
只是,奥斯汀的性格确实太差,任务似乎很难完成。
云辰独自坐在草坪上,看云卷云舒。
距离他给危衡发送那一句“想快点见到你!”,也不知过去多久。云辰已吃完三文治,并把外包装投入草坪上的回收机器。
而回音仍未出现。
云辰竟有种似云流浪的心情,真是不明所以:危衡现在大概率还在太空吧,估计确实没有时间回复他的消息。他在这儿枯等也太傻了。
云辰苦笑一下,准备回办公楼,不想一转过身,就看到碧绿的大片草坪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危衡身着一件经典三粒扣的黑蓝色柴斯特大衣,本该绅士风度,却又因那股冷冽气质,反使他有种老电影里的杀手冷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内袋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将广场上杀出一个无人生还。
他杀生无数而养出的冷感,能引起旁人天然的忌惮。所到之处,路人们都会自觉地微微退开,不会有任何人挡他的道。
然而,云辰却总似盲人一样,看不见他身上的杀气。
云辰见到了他,只会想起刚刚的等待。
等待的心情,就好似绵密的泡沫轻盈地覆盖着云辰,仿佛没有几分重量,但却布满细腻得能侵入毛孔的存在感。
而危衡一步步走来,就像是花洒淋水瞬间将这层厚厚泡沫冲开。干净温暖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