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费了些时间,两人将东西收拾好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梧桐自己去领了过来。
“姑娘,今日庙中有贵人来,所以厨房做了合心莲叶羹,姑娘快来尝尝。”
奚应芷正在收拾衣裳的手一顿,怔忪着看了过来。
有些人有些事,其实已经竭力在避免了,却总是在某些时刻不经意地想起。
“姑娘愣着做什么,听说这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奚应芷回过神来,起身坐到桌前。
仍旧是香味扑鼻,奚应芷却莫名觉得缺几分香甜。
难道是她今日赶路太累,再好的东西在她面前都缺几分味道?
一旁的梧桐已经迫不及待地端着碗吃了一口,夸张地惊叹:“这也太好吃了,难怪这么多人来积卢寺吃素斋。”
奚应芷便越发肯定了,应当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当她拿着汤勺舀了一口送到口中,却越发觉得不是错觉。
面前的合心莲叶羹比起她第一次吃的的确大不一样,只有甜而无清香与回甘。
至于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却不得而知了。
更何况眼下她也没有探究的心思,因此随意吃了几口就放在一旁。
梧桐大感可惜,确认她真的不吃了,索性将她的碗端过来,三两口扒了个干净。
碗底的一层皮还拿勺子刮了两三遍,奚应芷忍不住道:“你吃的这样干净,厨房的人都不用洗碗了。”
梧桐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日难得吃,再说了过几日姑娘定要离开的,到时候可就吃不到了。”
知道她在变着法地安慰自己,奚应芷也凑趣地应了两声。
虽然她直觉在积卢寺的日子,定然没有梧桐所以说的那么乐观。
这个当口,展太后早已把打发奚应芷去积卢寺清修的事情给抛在脑后。
一个庶女,就算蹦跶到天上,也不值得她花费太多心力。
哪怕她在奚应芷面前已经吃了太多的亏,也仍旧无法改掉上位者天然带来的轻蔑和高傲。
“太后娘娘,二殿下来了,如今正在前殿等您呢。”
展太后精神一震,忙搀着庄嬷嬷的手去了前殿。
燕云冀礼数周全,“请皇祖母安。”
“好,好。”展太后将他扶了起来,亲昵地拉着他的手。
“好些日子不见,冀儿高了,也壮了,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她脸上已经极力堆着慈祥,却还是露出几分急切。
燕云冀却不急,好整以暇地陪她寒暄,还是展太后先沉不住气,“今日你父皇让你去璋儿那里宣旨,璋儿可有给你气受?”
燕云冀摇头,“多谢皇祖母关怀,孙儿一切都好。”
再多的,他却不肯说了。
展太后心中焦急,也顾不得端架子,追问道:“你可知道你父皇为何突然要问罪璋儿?”
燕云冀顿时收了脸上的温和,“皇祖母,此乃朝政,您不该过问。”
展太后顿时勃然大怒:“大胆,哀家是你亲祖母,你如此目无尊长,可是连血脉孝义都不放在眼里了?”
燕云冀直愣愣地跪在她面前,“孙儿惹皇祖母生气是孙儿的错,皇祖母要罚孙儿甘愿领罚,可皇祖母要问的问题,孙儿是万死也不敢回答。”
展太后被气得胸口一阵闷疼,暴怒之后,却又是恐慌和无尽的悲凉。
璋儿被夺权,连她的孙子都敢无视、违背她。
燕云冀是亲自替皇帝下旨之人,他对自己如此态度,难道也是皇帝的授意?难道璋儿真要彻底完了?
想到这一点,展太后身子陡然一软,瘫倒在宽大的凤椅之中。
燕云冀一言不发着跪着,还是庄嬷嬷在她耳边急道:
“太后娘娘,您就算对二皇子寄予厚望管教格外严格,也该注意方法,二殿下大了,您这样与他置气,伤了孩子的面子。”
展太后心思聚拢,再看面无表情跪在面前的燕云冀,只觉无比糟心。
但再怎么糟心,那也是皇子!
天家无父子,更无祖孙之情。
展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要吐出所有的不甘与恐慌,一下子老了十岁。
重重挥了两下手,“好了,皇祖母随意与你说两句,你顾忌朝政不说就不说,难道皇祖母真会和自己的孙儿计较吗?
皇祖母也不过是年纪大了,格外舍不得亲人而已。”
她浑浊的双眼流出深深的迷茫和无措,燕云冀心中顿觉不忍。
其实展太后待他一直不错,方才他不该语气如此冷硬的。
可再怎么不忍,他也没有吐露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