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脚步顿住,心里对虞无疾会说这种话竟然半分都不惊讶,只是心头却一片沉静。
过往种种闪过脑海,初见虞无疾时的忌惮和敬畏,后来的依赖和信任,动情后的期待和打击,发现一切都是利用后的崩溃和痛苦。
这短短一瞬间,她仿佛经历了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心头有波澜升起来,却被浓厚的畏惧压了下去。
她曾经的确渴望过旁人的真心,不管是虞无疾,还是陆夫人。
别人有的东西,她也想有,哪怕为此要付出的代价比旁人多几倍也无妨。
可从那天开始,她就明白了过来,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不是你给了就能有收获的。
这世上可以追求的东西那么多,功名利禄,权势富贵,她不该再执迷不悟。
点燃祠堂就是要和过去割舍,她陆英,要一门心思往上爬,要她陆英的名号传遍大周。
她再也不要重蹈覆辙。
她轻轻拽出了自己的手:“少师,如今的陆英,只需要能并肩而战的伙伴,别的不需要,也不想要。”
她侧头咳了几声,语气却仍旧坚定,“这条路凶险,若是少师不想再来,陆英不会强求。”
虞无疾一时没能开口,陆英竟如此决绝。
这话只差明着告诉他,他们以后只能是合作的关系,若是他再不识好歹提起这些,还是再不见的好。
他心头发涩,身上疲惫得厉害,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陆英颔首道别,转身上了马车。
虞无疾掐了掐眉心,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迟迟没动。
单达一瘸一拐地凑过来,看着虞无疾面露怜悯,虽然刚才他的确很气愤对方的区别对待,可心里却觉得他这么一折腾,两人过往再多的误会,也该能化解几分了。
可没想到,陆英的心这么硬,竟一丝余地都不留。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子,我看陆姑娘像是真的被伤透了心,不想再谈这些了,要不别为难她了。”
虞无疾心头发堵,以往单达劝人总是劝不到点子上,这次却精准地选了一个足以刺痛虞无疾的词。
为难。
他以为自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其实也会是为难吗?
他遥遥看向陆英的马车,那些清晰的笃定的念头,忽然有些动摇了。
他打着为陆英好的名义强求,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二天一早,商队收整行囊回程,经过一个月的跋涉,终于回到了大周,丰州已经漫天大雪,却仍旧比关外暖和。
有了虞无疾的遮掩,商队众人难得住进了客栈,洗了热水澡,吃了热乎饭,舒服得像是重活一回。
可一觉醒来,陆英却染了风寒。
众人见怪不怪,这是在关外累极的病痛,只是外头凶险,她一直强撑着,一回了大周,心神松懈之下,便病倒了。
以往几回,也都是这样,众人煎药照料,各司其职,商队倒是有条不紊。
她一连睡了几日,才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床前的椅子上坐着道影子,她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是虞无疾。
高热之下,她有些口干舌燥,可要水的声音却在瞧见虞无疾时咽了下去。
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牵扯。
她没出声,自己试探着去摸茶水,却在半路上被人截住了去路,虞无疾倒了盏温茶过来,递到了她唇边。
陆英没张嘴,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喝。
“我也是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