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盛夏的余热依旧未褪去,好在一场大雨,让整个城市降了点温。
下午三点,大学校园有种别样的安静,路上没什么人,大概是这时候都在教室里面上着课,梁前的车子一路开到楼前。
自从知道傅时浔就是被绑架的少年之后,梁前就没再来打扰过他。
毕竟人家是受害者,没有哪个受害者愿意一直回忆起,曾经最不堪的往事。
但这阵子,梁前他们不管怎么调查,发现这条线索停滞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里,整个造假产业链好像彻底蛰伏了下去。
哪怕是古玩地下市场,也没了之前的顶级赝品出手。
警方派了几个卧底,想要跟对方接头,但是古玩市场本来就小,生面孔更是容易引起怀疑,他们制定的计划失败了两次之后,彻底打草惊蛇。
对方再也不上当。
如今什么线索都没有,梁前想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来找傅时浔。
既然对方在一年多之前,早就私自调查这条线索,那么掌握的消息,肯定比他们警方要更多些。
梁前越想越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
警察应该是保护普通民众的,现在却反而要向人家求助。
好在傅时浔十分配合,在梁前打了电话过来联系时,他一口就答应了对方。
梁前便立即前来,这次他对傅时浔的办公室已经轻车熟路。
他带着徒弟小刘走到门口,刚要敲响门,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傅时浔看着梁前,微微颔首:“梁队长,我们走吧。”
“去哪儿?”梁前一怔。
傅时浔没卖关子,直接说:“实验室。”
但是他说完,梁前反而更加疑惑,去什么实验室?
两人到了实验室里,里面有几个学生正在里面工作,实验室是新建的,处处透着一种现代高科技感。大概是陌生的地方,总能让人谨慎,梁前安静跟着。
直到傅时浔喊道:“庄维、田希。”
原本低头在处理工作的两人,这才发现傅时浔进来,立即走了过来。
随后几人一起走到了里面的工作间。
庄维将一个盒子直接搬了出来,打开之后,就看见里面一只青铜器。他戴起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将青铜器搬到工作台上。
随后他又将另外一个盒子,同样搬了起来。
依旧也是一件青铜器。
“这是,”梁前看着面前的两件青铜器,办案他是专家,但是鉴定文物,他实在没那个眼力见。
傅时浔说:“我之前跟梁队长你说过,伪造青铜器最重要的一点鉴定依据,就是坑锈,添加化学药剂在土坑里,再将新造出来的青铜器埋进土坑里,不出几日,原本崭新的青铜器上面就会出现跟青铜文物上面最常出现的绿锈。”
梁前确实知道,之前他在这里听过之后,回去翻了一通资料。
可这个对破案有什么帮助啊?
“现在这条造假线已经蛰伏下来,不过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追查,那就是造假工厂的所在。”
梁前震惊道:“你们知道造假工厂在哪儿?”
“当然不知道,”傅时浔朝他看了一眼,淡淡道。
可是梁前看着他这淡然的模样,又觉得不像,忍不住问道:“要怎么追查?”
傅时浔指了指田希,解释道:“正好我的学生在写一篇关于土壤环境对于出土文物影响的博士论文。而她发现北安市鸣鹿山一带出土的青铜器,因为高温低湿的气候环境,以及当地的赤红壤的土质环境,造成了共析体和铅颗粒晶界较多,再加上鸣鹿山一带地下水位一向比北安其他等地高,造成地下水不断冲淋土壤中的……”
听到这里,梁前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傅教授,虽然我努力想要装作听懂的样子,但是您说的每个人虽然都是中国字,但我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
“抱歉,”傅时浔颔首,轻声道:“那我就直接说结果好了。”
梁前点头,一旁的小刘警官也狠狠点头。
幸亏师父先开口了,要不然他也憋不住了,这感觉跟听天书似得。
“这个青铜器,就是之前我想尽办法,从黑市上收购回来的顶级赝品,我对它的制作手法仔细鉴定过,确定是这条造假线上流出来的。我们对这个青铜器进行了鉴定,可以确定,它出自鸣鹿山一带。”
梁前猛地一怔,惊喜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文物制假工厂在鸣鹿山一带?”
“不错,根据我们对青铜器里土壤的提取,以及绿锈成分的分析,可以确定,这个制假作坊一定就在鸣鹿山一带。”傅时浔肯定的说道。
梁前心中大喜。
本来他们只知道这条文物造假链,是以北安为据点,但是并不知道对方是将已经制造好的假文物运到北安销售,还是制假工厂就在北安。
如今傅时浔这可不仅仅是直接给他缩小了调查范围,而是几乎帮他锁定了。
鸣鹿山一带虽然大,但是这样的制假工厂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出来。
“还有就是,伪造青铜器的绿锈,需要大量的化学药剂,而其中就有管制化学品,你们也可以通过这条线来追查。双管齐下,我想一定很快能有线索。”
傅时浔不仅给他提供了鸣鹿山这个线索,更是直接给他提供了另外一个线索。
“你既然有这些线索,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小刘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半晌小声嘀咕道。
这惹得一旁的庄维忍不住吐槽道:“我说警官,这些线索是我们教授没日没夜做数据分析研究出来的。不说别的,光是这个土壤分析和研究,我们就得花多少时间。还有这个伪造绿锈的化学成分,也是教授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最后确定了其中最重要的两种化学剂给你们。”
梁前当即瞪着自己徒弟:“不懂的时候,就不要胡说八道。傅教授没有义务帮我们调查,现在是我们麻烦人家。”
“对不起,傅教授,”小刘也知道自己失言,当即道歉。
好在傅时浔并不在意,说道:“他们伪造绿锈所需要的化学药剂,其实我们并不知道配方,但是经过多次实验之后,我确定了两种化学药剂,他们一定会使用到。而这两种正好就是管制品,要想大量买卖,必然会留下痕迹。”
一想到这两条线索,梁前恨不得立马回去开展调查。
一周之后,警方在鸣鹿山成功查封一处制假造假的文物现场。
只可惜,在工厂之中只找到了几个工人以及制假师傅,并未抓到幕后主谋,不过在这些人口中,他们的老大是一个申爷的人。
这个申爷行事低调,从未来过制假作坊,而且很少有人见过他。
倒是有个老师傅交代,他跟申爷见过一次面,当年就是申爷亲自上门,重金请他出山造假,这个老头说,虽然他没看见对方的长相,但是听着声音很耳熟。
而且对方虽然说自己是从香港来的,口音却是地道的北安口音。
傅时浔本以为,警方能够顺利抓到钱坤,没想到,他还是脱了钩。
至于这个申爷,不管是他还是梁前,都认为对方就是钱坤。
奈何,这人太过狡猾,十五年前就让他逃了一次。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又让他逃了。
*
“你怎么了,这两天心不在焉的?”阮昭发现傅时浔这几天明显有心事,就是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会陷入发呆的状态。
傅时浔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坐着,整个人从后面抱住她,这是他现在最喜欢的一个姿势。
将她整个抱在自己的怀里,仿佛是将他的全世界,都紧紧抱住了。
傅时浔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啄了下她的耳垂。
这是阮昭最受不住的地方,一碰就痒,每次的反应都能成功取悦到傅时浔。
于是他轻啄着,她往后躲。
两人一吻一躲着,阮昭的疑问就直接被岔开了。
本来傅时浔是想等人抓到了,再跟阮昭说这件事,但是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只能等着警方继续追捕。
这天早上,阮昭刚到公司,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阮昭走到办公桌旁,就见小助理忙不迭给她倒了咖啡过来。
“他们聊什么呢?”阮昭顺口问道。
小助理神秘道:“昨天晚上,微信群里有人爆料,说海川拍卖要完蛋了。”
“完蛋?为什么?”阮昭好奇。
海川拍卖是秦雅芊家里的公司,他爸爸秦伟是公司创始人,之前阮昭陪着梅敬之去参加宴会时,还看见秦伟一家子跟傅家热聊的模样。
梅敬之跟她说过,秦家想要跟傅家联姻,据说这两家私交甚好。
虽然那时候阮昭跟傅时浔还没复合,但她心底还极不是滋味。
后来,两人复合之后,阮昭提到这件事,傅时浔才笑着解释说,原来秦家和傅家的关系是来自于老太太。
秦雅芊家同样是做拍卖行的,因此她爸爸秦伟极其迷信,烧香拜佛那都是基本的。
据说之前还信过藏传佛教,专门修过秘法。
这个也不新鲜,现在社会上,反而是越有钱的人,对神明越是有一颗敬畏之心。很多明星或者企业大佬,都会信佛,特别是神秘的藏传佛教。
因为傅家老太太信佛,因此两家在归宁寺认识之后,积年间,有了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