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某一天,宁欣请了半天假,先去城南实地了解了一个新楼盘,然后去玉和大学。
何东帆是第一批论文答辩毕业生,正好是今天。
她知道他肯定没问题,她想给他庆祝一下。
下公交车后,宁欣往玉和大学走,路过一家花店,她在想要不要仪式感地给他买一束花。
但料想,他肯定会别别扭扭嗤‘大男人收什么花’,她就打消这个念头。
走了一段距离,宁欣又改主意了。
她没有过的,她都想他有。
参与,也算是了却曾经的遗憾。
而且一想到他待会儿收到一束花别扭的模样,莫名觉得会可爱。
宁欣掉头,还没走几步,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她旁边。
她警惕地往人行道内侧靠了靠。
黑色轿车后车窗落下,露出一张成熟英挺的面孔,他的眉宇同何东帆有七八分的相似高度。
宁欣怔住,是何东帆的舅舅。
在宁欣怔愣之际,林冀开口邀请:“宁小姐,方便的话可以聊两句吗?”
宁欣回过神,走近:“可以。”
司机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尾,给宁欣拉开车门。
宁欣礼貌颔首表示‘谢谢’,然后侧身坐上车。
司机关闭车门,没再上车。
车窗缓缓升起,阻隔了马路上的所有杂音。
密闭狭窄的空间,宁欣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林冀开门见山,问:“宁小姐,我想请问你,对于何东帆出国留学深造这件事,你作为他的女朋友,是什么态度?”
突如其来的问题,宁欣神经紧张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开口:“我支持。”
林冀听见这回答,转头看了一眼宁欣,姿态放松散了一些:“那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同一战线。”
这就扯到战线了?
果然是军人。
宁欣心里这样想。
林冀又问:“那他放弃留学这件事,你怎么想?”
放弃留学?
何东帆放弃留学?!
宁欣听见这个消息,惊讶程度不亚于在这儿看见林冀。
林冀从宁欣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对此事并不知晓。
他描述事情大概:“当年小帆选择这个专业,我是不理解的,我只当他是青少年叛逆期。但我给他尝试的机会,也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去年中秋节他回北都,拿着IOI赛事的成绩和对未来的规划来见我,他是认真在对待,是有抱负和理想的,我被他说服了。在他给我阐述的规划里,大学毕业后会出国继续进修,而IOI赛事的成绩是敲门砖,他获得留学资格并被HSD大学提前录取。关于留学进修,他要在这个行业里自己闯出名头,学历的继续提升是必须的。可今年过年那会儿他回来,他改变主意了,选择直接参加工作,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他也是除夕当晚立刻就离开北都,这几个月,也没有要回心转意。”
他早早就获得留学资格…
他放弃了…
还有,除夕当晚…
宁欣很清楚的回忆起那天,何东帆上午坐飞机回北都,午夜后又风尘仆仆的回来。
宁欣被这些信息冲击,思绪很乱,很缓慢的反应:“我不知道这些事。”
“现在看来,是这样。”林冀看向宁欣,“你应该知道现在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职场竞争有多激烈,学历就是第一道门槛,他现在还能算优秀,一毕业就进入行业头部公司,超过大部分毕业生。但也要知道,他从进入行业头部公司那一刻起,他仅仅本科的学历就已经处于末端。能力固然重要,但能进入那样公司的人,哪一个又没有点能力呢?没有哪个上司有义务花时间给他证明能力的机会。今后,甚至升职、升迁这样的机遇他都会因为学历第一关就被排除。儿戏的是,他不是没有提升的机会,是他放弃了。”
最后,林冀语气强硬:“我让他选择自己的路,不是让他泯然众人!”
宁欣被林冀的气场微震,同时感同身受林冀所说的,关于‘学历重要性’的一切。
她都清清楚楚的经历过。
宁欣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些我都明白,我会和他谈,我会劝他。”
林冀默声,点头。
他坐正,看向正前方:“宁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他突然放弃出国,是因为什么?”
今天所有的信息对宁欣来说太过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分析前因后果。
可现在被林冀点了一下。
她怔了几秒,不安的眸色,猜测:“您的意思是,因为我?”
林冀语气果断:“是。”
宁欣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脸色瞬间发白。
脑海里,电影片段似的闪过曾经的那些。
她…又成了拖累吗?
林冀再次看向宁欣:“宁小姐,你是我母亲认可的,我自然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提议。”
宁欣看过去,声音暗哑:“什么?”
林冀:“既然你们不愿意分开,那不如你陪他一起去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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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他一起去留学?
宁欣极度缓慢地、无措地扯出一个笑容:“我有工作,我要上班。”
林冀:“我了解你一些,我觉得你可以提升一下自我,两个人之间,如果只有一方在前进,那距离,必然越来越远。”
宁欣一直规避忽视的,她和何东帆之间的距离,此刻被赤裸裸的摆上台面。
她低下头,手指徐徐攥紧。
林冀又开口:“你不用担心,关于费用和其他所有的一切,我会帮你安排。”
宁欣短促两个呼吸,松开手指,抬眸,眼里倔强,语词犀利:“林先生,我不需要被安排这些,我有自己喜欢的稳定工作,在你眼里这份工作可能泯然众人,但那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才敢要。”
不等林冀说话,宁欣强硬表明态度:“关于何东帆留学的事我会和他好好沟通,我不会让这件事因由我的存在,妨碍他的前途,这个您大可放心。”
宁欣这番硬气的话,倒是让林冀刮目相看。
他以前了解宁欣是通过资料,很表面。
今天看见她,她刚才所展现的,说好听叫规矩,说不好听,就是畏缩。
而此刻,她的气性和气魄出来,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她会被老太太认可。
但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让小女孩儿自卑了。
好像他一个长辈在欺负晚辈。
但他没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