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会有很多遗憾。
比如说,何东帆并没有见到老太太最后一面。
给老太太送别的那段日子,宁欣请了假留在北都。来悼念的人很多,她不认识,但也能明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很多时候,她不方便在。
有一天下午,宁欣独自站在四合院鱼缸前,给缸里的红鲤撒食。
微风轻拂,阳光倾洒,红鲤争食间窜动波光。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座四合院时。
算一算,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季节。
很宁静的季节。
宁欣自己心里都难受,更别提何东帆了。
那晚洗漱后,宁欣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去何东帆房间。
何东帆房间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缕纤细的光。
他还没睡。
宁欣推门进去。
何东帆背着身站在窗前,微微躬着,双肘撑在窗檐上,听见声响,转头。
看见是宁欣,他站直,转身,灭了手上的烟:“怎么不睡觉?”
宁欣没说话,直直走到何东帆面前,双手环上他的腰,抱上去。
他身上还有未消散的烟草味。
宁欣披在肩上的外衫因抬臂的动作滑落,被何东帆一把抓住,又给她披上。
他回抱住她:“睡不着吗?”
她摇头。
他想起她怕鬼这事儿,问:“是害怕吗?”
宁欣摇头:“不怕。”
嗯。
他明白了。
他亲一下她柔顺的发丝。
有人说,生命之所以有价值,正是因为它有终止的一天。
死亡无可避免,但也恰恰是死亡,赋予了生命的价值。
既然时间是有限的,那我们就更应该珍惜每一天。
这是离去的人,教导的最后一课。
他,想要你,过得好啊。
宁欣以前不懂这个道理,做过错事。可她庆幸,现在的她懂,然后,她可以陪着他。
葬礼过后,老太太的律师公布了她的遗产处置。
她的几乎所有,都划到林冀名下。
而那所四合院,她留给了何东帆。
她把家,留给他了。
不止如此。
去年年末,老太太在玉和购置了一幢房产,现在把它,赠给宁欣。
当律师说出这段话时,宁欣慌张失措。
她对此事完全不知晓。
林冀异常镇定:“这事我知道,是她的意思。”
宁欣自然是不肯要房产的,但林冀表示,她要不要都得按流程来。
比如,房产在她名下之后,她有权随意处置。
宁欣能怎么处置?
不过是把它还给何东帆而已。
那晚回去,脚刚踏进四合院,宁欣便和何东帆表示,要把房产还给他。
何东帆深深地看了一眼宁欣,没立即应话。
他走到院落最前方,安静的坐在台阶上,点了支烟。
他看上去,好寂寥。
宁欣跟着坐下,只想陪在他身边。
正方形小院尽收眼底,花草树木在月光下散发着生命力。
半支烟燃烬。
何东帆忽地开口叫她名字,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宁欣。”
宁欣‘嗯’了一声。
“姥姥想给我留个家。”他垂下头,指尖夹着烟蒂,有红色星火。
“我知道。”宁欣瞬间鼻酸,泪光盈盈。
“可这里没有她了,不是我的家了。”何东帆侧头,眼眶微红,“宁欣,我没有家了。”
有家人的地方,才能是家啊。
何东帆喉结滚了滚:“你要把家还给我吗?”
宁欣无声的摇头。
那晚,在他准备点第二只香烟时,她抽走他手心的打火机,捏得指尖泛白。
她眼含热泪,坚定道:“何东帆,我们结婚吧。”
然后,我们就都有家了。
结婚,和宁欣结婚。
何东帆心里自然是千百个愿意,但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
但宁欣不在乎那些。
她不在乎他今年能不能毕业;
她不在乎他现在有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她不在乎他能不能立马就和她朝夕相伴;
她更不在乎这个婚不是他求的……
眼前的人,她认识十年了。
她已经很了解了。
她无比的相信,他的人生会渐渐丰羽,逐渐拥有所有想要的。
但现在,他没家了…
她既然可以给他一个家,她就想立马给他。
宁欣吸了吸鼻子,倏然起身往房间跑,跑了几步,她转身,站在灯火阑珊中:“你在这儿等我。”
她跑回房间,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长条形盒子。
她打开看了一眼,含泪笑,又合上。
她转身,何东帆已经出现在房间门口。
她跑得那么急,总归是担心她,所以跟过来看看。
他宽阔的身子几乎挡住走廊里的所有昏暗,剩下的只是明亮。
宁欣咬唇,拿着盒子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条项链。
项链白金色,宽边扁平链型,下方一个同色的魔方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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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欣手指捻着小小的吊坠:“你看。”
何东帆往她手指间看了眼,上面刻着‘宁欣’。
宁欣上次去M国,无意间翻开何东帆书桌上的小铁盒,在里面发现了一条项链。
根据项链的链条,她肯定是他以前常常戴在脖子上的那条。
她拿起来看,看见吊坠的时候,瞬间湿了眼眶。
她记得这个刻着名字的生肖牌。
好多年了。
她也记得,最后,她是放在哪里的。
怎么到他手上的,已经无意去询问。
让她难过的是,这不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宁欣根本不敢去想。
她只觉得心好痛。
回国后,宁欣立马就去珠宝店定制了一条铂金项链。
宁欣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举着项链,哽咽着:“何东帆,现在只有这个,我用这个跟你求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