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徐云妮感觉自己有点精神分裂。
她有一半的精神,在理性思考,在思考一些麻烦事的处理,思考他们未来的发展。
而另一半精神,则在疯狂渴求着与他沉溺欢愉。
他们极为少有——不对,应该说是从确定关系以来从没有过的,相见,却没有上床。
徐云妮往后的生涯里,经历过无数次协商谈判,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矛盾。
她感觉自己既理性又无情,既伟大又毫不负责。
她与他谈了一次又一次。
有时候两人的脑子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徐云妮理性地分析一通,找来各种论证,口干舌燥,最后只换来他莫名一句:“徐云妮,我对你不好吗?”
到最后,两人都没话讲了,他们坐在桌边,安静地对着抽烟。
徐云妮捻灭一支烟蒂的时候,心想,她该不会要染上瘾了吧。
她论文的进度被耽误了,他创作的进度同样也被耽误了。
他们各自陷在各自的想法中,谁也说服不了谁。
乐阳那边催得紧,时诀要关机,徐云妮说你别,你先回去,就按我说的,跟公司解释。
时诀看着她,说:“徐云妮,你想好了。”
他说这话的神态,语气,都像是要把一件事推往一个不可回旋的深渊。
徐云妮第无数次对他说:“时诀,我们不要这样极端,你别被影响了,先好好工作,我完成学业,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时诀听完,鼻腔轻出一声,翻她一眼,拿着东西离开了。
时诀是个体面人,他生气不会大喊大叫,更不会摔东西摔门。
徐云妮听着关门的声音,深深呼吸,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干坐了好久。
这是他们确立恋爱关系,四年以来,第一次不欢而散。
要么不来,一来就来个最猛的。
往后几天,徐云妮依然给时诀发消息,但他都没有回。
徐云妮知道他肯定生气了,她私下与崔浩取得联系,跟他说了这边的事,崔浩说:“哈哈,他也被甩啦!”
“怎么可能,”徐云妮说,“我们没有分手。”
“哎,暂时的嘛,委屈你了啊,下次来我请你喝酒。”
“你看好他,他最近情绪比较乱。”
“我知道,他这几天脸冷的,两米内都没人敢靠近。他就这个脾气,他心里想的别人怎么说都没用,他现在就是认定你对不起他,等过段时间想开了就知道你是为他好了。”
“好,有事你就联系我。”
时诀生了气,徐云妮的心情也不好,她努力调整,把一切精力都投入到毕业论文里。
她顺利完成了答辩。
她顺利毕了业。
夏天,校园里充满了浓郁的毕业季的气息,大家在一起讨论着未来,有人在实习,有人已经找工作了,有人则选择继续深造。
而709室也到期了。
薇薇来收房子,一进屋就被这房间的精致所震撼。
“这也太夸张了吧!”她说,“你们花了多少钱啊?”
徐云妮说:“没多少。”
薇薇:“时诀怎么不在?”
徐云妮本想说他有事,后来想想,说:“我们分手了。”
“啊?”薇薇震惊,“你俩分啦?什么时候啊?”
徐云妮说:“毕业了嘛,各自发展,其实好久之前就分了,后来只是普通朋友。”
“哦。”
薇薇心想,大伙讨论的果然没错,女大学生配无业音乐人,终归是要一拍两散的。
啧啧,美好的夏日,谈一场毕业就分手的恋爱吧。
徐云妮是有意这样讲,她开始逐渐淡化在熟人眼中,她与时诀的关系。
709室的东西,关于时诀的,徐云妮都打包好给崔浩寄去,自己的则寄回家。
她没有回赵博满的房子那边。
那边现在空着。
赵博满报经考察机关批准,离开了原住地,现在跟李恩颖一起,住在徐云妮姥姥家那边。
徐云妮假期也直接回去了那边,姥姥家住的地方人比较少,算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小圈子,每日喝喝茶,种种菜,李恩颖和赵博满逐渐平稳了曾经惊弓之鸟的心态。
徐云妮单独找到李恩颖,问她出国的事。李恩颖说她还在犹豫,想等赵博满一起。
“不行,”徐云妮斩钉截铁道,“你马上走,你放心,明年我会给他送出去的。”
“为什么非得这么急啊。”
“妈,这边你还没待够?”
徐云妮并没有跟李恩颖说过时诀的事。
大一的时候,她与时诀沉浸在甜蜜之中,不想被家长打扰。大二的时候,他们各自的事情都多了起来。而大三,赵博满就出事了。
徐云妮说:“案子牵扯这么广,你不怕有事再被挖出来?”
她这么一说,李恩颖马上担忧起来,说:“好好好,我下个月就走。”
对于李恩颖提前出国的事,赵博满举双手赞成,他甚至劝徐云妮跟李恩颖一起走了。
“你也别留国内了,”他说,“去国外发展吧,我在外面还有点人脉的。”
徐云妮说:“我跟同学约好了毕业旅行,等玩完了再看吧。”
她也住在了姥姥家,这里位处市郊,也是一个小别墅,带着个菜园子。
有一天晚上,姥姥说想吃西红柿,徐云妮拿着手电去菜园子里摘。
她摘到一半,手机震动,她拿来一看,居然时诀打来的电话。
好长时间了,她发消息他完全不回,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她,徐云妮非常不矜持地,手里西红柿掉了一地。
她接通电话。
“徐云妮。”
时诀一张嘴叫她的名字,徐云妮就知道他喝醉了。
电话里有嘈杂的人声,徐云妮仔细分辨,像是庆祝的场景。
他说:“徐云妮,来见我。”
他们太久没有说过话,徐云妮思念他的声音,尤其这种醉酒之中,低哑沉缓的嗓子,就这么短短几个字,她的后背都烫起来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可能去见他,但为了多听几句话,她还是问了他:“你在哪儿?”
时诀喝得很晕,吐了几个不清楚的字,然后开始跟周围人打听具体地址。
徐云妮也听到了,那是他们那边一个的文化社区,有许多录制单位和影棚。
时诀又说了一遍。
徐云妮说:“有点远。”
时诀问:“有我去你学校远吗?”
没有。
完全没有。
徐云妮有点控制不住了,她好想现在,立刻,马上,打车去机场。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说:“时诀,你周围人很多,说话注意一点。”
时诀低声说:“来见我,不然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我了。”
徐云妮拿着手机,低下头。
她看着地上滚落的西红柿,说:“时诀,我现在不能去见你。”她还想跟他聊,她问他,“你的节目录制结束了吗?工作顺利吗?你别喝太多酒。”
他不说话。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一下又一下。
徐云妮差一点就绷不住了,她刚想约他见面,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