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妮说:“看久了就还好。”
“……哈?” 时诀一顿,很不满意这句话,他叼着烟,睨来一眼,“你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啊。”
徐云妮没忍住,笑了笑。
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但这张脸,随着时光的沉淀,就像洒下一层辉光,越发成熟,越发深邃。
时诀看着她。
她好像很累,也可能是哭过,眼底发红,但即使在如此凌乱的状态下,她依然把自己打理得很好,穿着整洁的衣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只是再整齐,也掩不住那一丝憔悴。虽然这么说非常不合时宜,但时诀见惯了徐云妮沉稳镇定,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流露这种隐忍的疲态,让他觉得……
两人对视着,但想的东西截然不同,徐云妮怅然忧思,时诀则在认真考虑,如果这时候跟她上床,会不会显得有点禽兽。
最后,他只是低头,亲了她一下。
他去床边坐下,刚坐就是一顿,往后躺下,然后像条咸鱼似的来回翻了几圈,说:“这床躺着怎么这么熟悉……”
徐云妮说:“跟709是同款床垫。”
时诀:“怪不得。”
徐云妮把所有材料拿到楼上来了。
时诀也没说什么,就靠在床头玩手机,陪了她一夜。
后半夜他睡着了,徐云妮把灯关了,躺在他身边。
徐云妮好几天入睡困难,但今夜几乎瞬间入梦,就像他们在709室时一样。
在那里,他们从不失眠。
最终,赵博满的结果出来,他被判了两年,缓两年。
律师说,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再见到赵博满的时候,原本水灵灵的人现在成了脱水的萝卜干似的,他和李恩颖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徐云妮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二人。
赵博满哭着对徐云妮说:“对不起。”
徐云妮说:“哪有什么对不起的,赵叔,快点把身体养好吧。”
徐云妮原本觉得,这事的发生已经是她情绪的低谷了,没想到,一谷更比一谷低。
返校前一天的黎明时分,徐云妮正在收拾东西,然后把李恩颖的用药细则再检查一遍,她打印了几份,准备贴在家里。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陶雨给她转了篇校内论坛的匿名文章,然后说:“妮妮,好像有人搞你。”
徐云妮点开看,文章发在爆料板块,题目是《惊动全国的腐败案件罪犯子女在我校叱咤风云?》
文章里仔细描述了这桩案件,然后用一些春秋笔法进行暗示,这个主人公是个女生,靠着深厚背景在学生会里呼风唤雨……
下面有人开扒,拼音缩写就是她的名字。
徐云妮看着看着,居然没控制住,嗤笑一声。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徐云妮看看手里打印的用药时间表,在一瞬间,突然对好多事都失去了兴趣。
她懒得知道文章是谁写的,也懒得知道这事怎么被人得知的。
她回校之后,找到张渤辅导员,想把学生会和团委的工作放一放。
“我会做好移交的。” 她说。
张渤可能听到些流言蜚语,办公室内,他神色比较严肃,说:“徐云妮,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你非常优秀,要坚定自信。人生总会有变动的,有时候就是会刮起妖风,但风只会吹一阵,你挺过去了,就还能在这条路上接着往下走。”
徐云妮的眼睛发酸,张渤说的道理其实她都懂。
她说:“谢谢老师,主要我这次请假太久,课程也落下比较多,我想先抓一下这边。”
张渤最后还是同意了。
徐云妮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她每天三遍打电话给李恩颖,监督她吃药,打到最后李恩颖都嫌烦了,剩下的时间她要么学习,要么睡觉。
陶雨看到她的情况有些担心,问:“你还好吧?”
徐云妮:“嗯?没事啊。”
除了上课,徐云妮都在709室待着,学习也是,睡觉也是。
时诀不在的时候,她觉得一个人在这公寓也挺好,屋子里有她常用的咖啡机,有酒,有茶,他们换了新的大功率电磁炉,炒菜煮汤什么都行。
学累了,她还可以玩时诀的东西。
他两边跑,后来在这边也预留了些工作的物品,有吉他、键盘,还有录制设备。
不过她也不太敢放开了玩,她不了解这些,怕给他弄坏了。
他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挂满了三个衣架,衣架最前方,有个手持式的小型喷雾熨斗,也是他常用的。
墙上新钉了一块黑胡桃的壁板置物架,摆了一排他的香水……
徐云妮很喜欢在709室待着。
时诀感觉,经过这件事,徐云妮的性格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具体变在哪,也说不好。
有一天晚上,他与她做爱,结束后,他靠在床头,一边吸烟,一边看手机。
徐云妮通常这个时候会去洗个澡,但今天她没动。
屋里大灯关着,只床头亮了一盏暖黄的小夜灯。
身边传来她的声音。
“好抽吗?”
时诀看去一眼,她背对着他躺着。
他一开始没懂。
“什么好抽?”
“烟。”
时诀看看手里夹着的香烟,又看看她。
他放下手机,贴了过去。
徐云妮虽纤瘦,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子,他就更不用说了,两人睡这一张一米三五的床,其实永远都是贴在一起的。只不过现在更近了,他一手撑着头,低头闻了闻她的头发,耳朵,另一只手落在她面前,两指夹着那支抽了一半的烟,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要试试吗?”
她看着眼前,也没动,就把嘴微微张开了。
这是徐云妮第一次抽烟,没有太多说法,跟她想象的大差不差。
她甚至感觉有点亲切,因为这味道她总从他身上闻到。
她听到他在身后笑着感慨:“居然一下都不咳?你牛啊,徐云妮,比我第一次强多了。”
徐云妮转过头,看他垂眸的笑颜,突然冒出一句:“时诀,如果将来我什么都不做了,你去工作,我就家里等你,可以吗?”
时诀一愣。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变成一副认真的表情。
“你说真的吗?”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一直在想,却一直不好开口的话,居然被她自己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