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妮稍弯下腰,小声说:“时诀,你好好休息,我刚从你妈妈那过来,她那一切都好。”看着时诀的视线,她又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你在外参加活动呢,你安心养伤。”
时诀把眼罩彻底摘了,放一边。
他整张面庞都露了出来,气色比较差,人也没太有精神。
不过整体还是比较平静的。
他问她:“考得怎么样?”
徐云妮说:“挺好的。”
他点点头。
崔浩过来,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诀摇头。
崔浩皱着眉:“你不吃东西不行啊,哪有体力恢复啊。”
崔浩刚说了几句话,护士就过来查房了。她进屋后先让另外两床的人声音小一点,然后到了最里面,先检查了时诀的手环,让他坐起些,准备给他肋下的伤口换药。
护士解衣服的时候,徐云妮就走到了一旁。
墙边有一张拉开的住院椅,可能是公用的,上面堆着不少东西。有一个黑色的长运动包,徐云妮认得那是时诀的,被隔床的人买来的食品袋子压在下面。
她过去,把他的包拿出来放好。
包很重,半拉开的,里面装着几套衣服、鞋、一条烟、运动水壶,还有些电子产品和一个记事本。就那么随意一瞥间,徐云妮还看到一个红色的纸盒袋,这袋子应该在包里放了有一段时日了,压出了好多褶皱,袋口敞开着,里面有两条长条的红色首饰盒。
袋子和盒子上都印着品牌的名字。
彻彻底底的奢侈品。
徐云妮感觉时诀的消费观还挺自由的,她在他脚上至少见过三双颜色不同的快刷出毛边的匡威板鞋,但她也见过他去华衡广场唱歌的那晚,穿着的Alden靴子。
她在他这见过的首饰,大多都是只戴个形状的,没多久就会褪色丢掉的款,还有就是他在她生日那天亲手做的项链,再来,就是袋子里的奢侈品。
要么就是几乎不花钱,要么就花大价钱,基本没有中间值。
这也跟徐云妮对他的印象差不多,有那么点完美主义倾向。
要么不要,要就要最好。
床边,护士换好了药,又给时诀吊上输液瓶,嘱咐道:“你少说话,多咳嗽排痰,养神休息,注意补充营养。”然后就走了。
崔浩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老脸一拉,去外面接电话。
护士忙完就走了,徐云妮回到病床边,帮他重新把帘子都拉上。
时诀头偏过来看她。
“怎么找到这的?”
徐云妮说:“你少说点话,我说你听着。”她拉了椅子过来坐旁边,把今天一整天的经历讲了一遍,有意省略了吴月祁的大发雷霆。
她讲完,时诀要开口,徐云妮又堵住他:“护士说了让你少说话。”
他说:“无所谓,都这样了。”
围帘都已经拉上了,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一点点的光亮,让这环境变得有些黯淡。
他又要说什么,突然好像卡住了一样,前胸一紧,然后就是一阵咳嗽,他在喘息的时候,徐云妮听到他胸口发出像风箱一样的声音,明显咳出了痰。徐云妮连忙取来桌上的手纸,撕了几张叠在一起放到他面前,稍微扶着他的身体。
“快吐出来。”
他想自己接过纸,但咳得手直哆嗦。
徐云妮看出他的意思,又说:“快吐吧,没事的。”
他最终吐了出来,徐云妮把痰包起来丢掉,用纸巾帮他擦擦嘴,又把水给他拿来。
他摇头。
徐云妮拿着水瓶坐了回去。
这阵咳嗽让他不太舒服,皱着眉,在那缓了好一会。他没有看徐云妮,视线落在前方,不知是在看被单,还是在看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
安静了很长时间,徐云妮说:“你睡一会吧。”
他说:“我没联系你,生气没?”
“没有。”徐云妮说。
他嘴角动动,这种状态下,连笑都没太有力气。
他看过来,问:“有没有想过是我反悔了?”
徐云妮看着他打着吊针的手背,说:“我倒宁愿是你反悔了。”
时诀静了好久,说:“徐云妮……”
徐云妮抬起了眼,四目相对,她像有什么预感似的,刚要开口,被时诀抢先一步——
“算了吧。”
徐云妮那话就堵在嗓子眼了。
时诀说:“我现在没精力管别的了,我肯定要重考一年的,不然我妈不会让我进家门了,还有杂七杂八一堆事……”他看着她,平静地说道,“所以,算了吧,你就去你原本想去的学校吧,分够不够?”
之前过生日的时候,徐云妮曾想过,四个月后再见面,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这四个月里,其实每一天,她都有期待,她还准备了一些话,等着今天说。
好像没机会了。
其实刚刚见他的时候,徐云妮就有种感觉,他精神很差,人也有点疏离。
生活的变化,完全不等人。
徐云妮不禁回想,如果他第一次第二次表白的时候,她答应了他,现在还会是这样吗?或者在她生日那天,她就果断与他确定关系,现在是不是就能以另一种身份坐在这里了?
想着想着,徐云妮呵了一声,视线垂下些。
其实,她很想跟他说,你复不复读,跟我们的事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