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诀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除夕夜,离开演出地,越走越冷清。
他来到一个路口,之前约了一辆车,车子还没到,他就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等待。
他点了支烟抽,然后稍微有点冷似的,把手揣进了衣兜里。
抽着烟,视线落在地面,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爆出一声轻嗤,伴随着视线翻到一旁,似乎含有几分轻蔑之意。
有鞭炮的声音,从很远的方向传来,在寒冬中显得十分空旷。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时诀拿出来一看,是徐云妮的消息。她发来一张图片,是刚刚直播时的舞台截图,其中有一只玩偶熊被她从人群中圈了出来。
她又发来一条:【是这只吗?】
时诀回复:【怎么认出来的?】
徐云妮:【我观此熊身材比例出类拔萃,明显要更帅一点。】
淡淡的热气从时诀口中呼出,消散在寒冷的夜间。
其实是猜错了。
他还没回复,徐云妮下一条消息就进来了。
她问:【班长,刚才晚会上有一首叫《FACE》的歌,跟你有关系吗?】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时诀指尖稍稍动了一下。他一直看着,直到烟迷了眼,才把另一只手也从兜里抽出来,一起打字。连打了几句话,最后都删掉了。
徐云妮坐在桌子旁发消息。
手机震动,时诀的语音打了进来。
徐云妮接通电话。
“喂?班长。”
“为什么那么说?”他直接问道。
“什么?”他声音听着蛮低沉的,又问得没头没尾,“什么‘那么说’?”
“你为什么觉得那首歌跟我有关?”
“我看创作者的名字里,有一个叫‘YAXIAN’的。”
“……所以呢?”
“你朋友圈里那些音乐片段的名字里也出现过这个词,‘YAXIAN’是什么意思?是音乐方面的专属名词吗?”
静了一会,时诀说:“不是,是我爸的名字。”
“啊,”徐云妮合理分析,“歌是你爸写的。”
“哈哈。”时诀笑了出来,淡淡道,“我爸都死了多少年了,把谱子托梦给我的。”
“所以,歌是你写的?”徐云妮顿了顿,“你哥当时说你音乐天赋高,居然是到这种程度吗?”
时诀安静抽着烟。
“咝,你等我调整一下。”徐云妮说。
“……调整什么?”
“这我得坐直点跟你说话。”
时诀不自觉翻了一眼。
徐云妮叠起腿,单手理了理桌面上的书本,说:“在学校里真看不出来,我以为大家最多就是搞搞校园乐队什么的,结果你的作品都能在除夕夜上直播了。大家年纪都差不多,班长你这步子迈得有点不给别人机会了啊。”
这不是时诀第一次碰见徐云妮在理亏状态下的溜须拍马,太过行云流水,完全融进了灵魂里。
但是,谁不爱听好话呢?
时诀:“你差不多得了……”
徐云妮手按在桌面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静静问道:“还生气吗?”
时诀顿了几秒,不咸不淡地说:“没生气啊。”
“真的?”徐云妮说,“那咱们今后常联系。”
叹为观止。
时诀:“徐云妮,你还真是顺竿就上啊。”
“对了,”徐云妮转移话题,“我的熊猜对了吗?”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班长,还是实事求是吧。”
时诀放下烟:“徐云妮,你那诡异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玩偶衣服都是统一大小的,这你能看出身材来?”
徐云妮哑然片刻,说:“真不是啊?”
时诀歪过头,吸了口气——
“那就是主办方乱搞,”徐云妮捻起一根黏在裤腿上的头发丝,“我说实话,我就是直接挑了中间位置的熊,你要是没站中间,那就是他们这节目瞎排了。”
结果时诀这口气就停那了,上不去下不来,最后脖子都有点僵了,才吐出去。
一身力气都快卸没了。
约好的车子终于到了,徐云妮听见开关车门的声音。
“班长,你坐上车了?”
“嗯,回酒店,明早的飞机去找我哥他们汇合。”
“真是日理万机。”
“赶不上你。”
徐云妮忽略这话里有话的讽刺,说:“班长,你等会回酒店还有别的事吗?”
“干嘛?”
“没别的事我们聊聊天?”
静了几秒钟,时诀眼睛转向车窗外。
“我要先洗澡。”
这一晚他们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中间断了一次,是李恩颖叫徐云妮去吃饺子。
他们聊了不少事,零零碎碎的,包括华衡里发生的事,还有他艺考的事。
“听说你艺术统考第三呢。”
“并列的。”
“那也够厉害的。”
“嗯,”他洗过澡后,连声音都变得慵懒了,“你说的对。”
她又听到点烟的声音,她说:“班长,你少抽点烟吧,有害健康。”
时诀把烟盒和火机扔到桌上,说:“活那么久干嘛,我已经做好五十岁肺癌致死的准备了。”
“班长真豁达。”
他们聊到晚上十一点多,李恩颖叫她出去守岁,她跟他道别。
“班长,新的一年里希望我们都能更上一层楼。”
时诀没说话。
徐云妮说:“有空再聊,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了。
时诀把手机放一旁。
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