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吐到只剩干呕。
时诀喘匀气息,出了厕所间,来到水池旁,漱了漱口。
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脸。
本来洗手间灯光就白,加上吐完,又将面颊去了层血色,衬得这双狭长的眼越发的黑,眼底和嘴唇却被激得通红,整张面孔看上去雾蒙蒙的。
他用凉水冰了手,卡着脖颈降温。
周围静得能听见清晰的耳鸣。
时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稍稍转动下颌,左右晃晃。
蓦地笑了出来。
别说,是有点像。
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被喊住。
时诀转过头,在吧台旁边的吸烟区看到喊他的若依,还有阿京,张捷。
以及徐云妮。
时诀在原地站了三四秒,酒精上头,太阳穴的神经像被什么东西挑动着,一跳一跳的。
阿京又跟身旁张捷说了几句话。
若依还在叫他:“时诀,过来啊。”
时诀嘴角意味不明地动了动。
他走了过去。
张捷看到他,笑着将烟和火机递过去。
时诀也笑着,抽出了一支。
“你去点果汁了?”若依问。
“没有,喝不下了,头晕。”
“是醉了吗?也可能是喝完酒又跳舞了,这样很容易不舒服的。”
时诀点了烟,甩甩打火机,还给张捷,有些含糊地说:“……可能吧。”
他好像有些累了,倚在桌台旁,左肩稍沉了点,衣服就落下些,露出一侧清晰平直的锁骨,连着脖颈修长的线条。
若依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时诀的领口,忍不住说:“你这衣服真好看,什么牌子的?”
“没牌子,便宜货。”
“真的假的?看着很有质感啊。”
“可能不是衣服有质感呢。”
时诀言语轻飘飘的,又温柔,又细腻,若依特别喜欢听他的腔调,顺着他的意思问:“那是什么有质感?”
时诀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轻声说:“我呗。”
那声调,配合着眼神,像虚空勾勾人下巴一样,若依捂住嘴巴:“哎呀,你夸起自己真不脸红。”
时诀当然不脸红,他很耐心地给她解释:“你看啊,有的人穿得再简单都好看,为什么呢?因为人好看。有的人穿得再华丽都很丑,为什么呢?”挑了挑眉,“因为他妈的人丑。”
现场穿的最华丽的人是谁?
是阿京。
若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真损。”
阿京当然听出他话外之音,十七八的年纪,正容易被点着,他脸刷一下红了,咬着牙就冲了过来。
那拳头都扬起来了,张捷赶紧挡在他身前,拍拍他手臂。
时诀睨了眼,直起身,淡淡道:“帮我跟崔哥说一声,我有点喝多了,先走了。哦对了,让他把林老师微信推给我。”
阿京旁边听着,整个人快要炸了一样。
“好,”若依意犹未尽,试着挽留,“你怎么就走了,这才哪到哪啊?再待会吧,或者我们换个地方接着玩?”
“再喝要死了,你们玩,有机会再约。”时诀冲她笑笑,掐了只抽了一半的烟,径直离去。
他全程没有跟徐云妮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徐云妮一眼。
但他的一切表现,徐云妮都瞧见了。
阿京紧盯着门口,阴沉着脸说:“别让我找到机会,我非他妈弄死你……”
徐云妮瞥了眼阿京,又看了一眼门口。
要说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其实算是意外。
他们那边吃得差不多了,准备结账,刘老板要给他们免单,赵博满坚决不肯,两人在屋里撕巴了好一会,李恩颖让徐云妮偷偷去结了。她去前台结账,从包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伙人聚在休息区。她结完账从前台拿了块免费的糖,路过休息区,走过去拆糖纸。
就听见那男生在那骂。
“……那骚东西怎么不把领子再扯大点?”
她把包装纸丢到垃圾桶,那伙人又拉扯了几句,时诀就出来了。
张捷有点奇怪,说:“他怎么从洗手间出来的?”
阿京冷笑道:“出就出呗,你怕他刚才在啊?在就在了,他能怎么样?”
再然后,她就看到了那番攻击性超强的片段。
酒馆外。
夜风并没有让时诀的脑子变得清醒,反而他的胃因为一连串的刺激,加上张捷那根焦油量极高的烟,搞得更恶心了。
他盯着街道对面,面无表情,视线也没个落处。
片刻后,他开始顺着小路往前走,走了半条街,胃里还是难受,最后实在晕的厉害,找了个墙根背靠着蹲下来,两手按在额头上,拇指死死掐着太阳穴。
然后,他的肩膀被碰了一下。
时诀睁眼,视线里多了一双运动鞋,配上藏蓝色的直筒校服裤。
再往上瞄十公分。
一双黑漆漆的眼,将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最后来了一句——
“班长,是你吧?”
好问题。
“不是。”他回答。
一开口,胃里一抽,又一阵恶心上来,他皱着眉重新低下头。
他情绪不高,徐云妮心想,声音比往日凉了很多,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徐云妮看看周围,这不算是主要干道,但人流量也不低,两侧店铺林立,光影照耀,有的店放着音乐,配合着路上车辆带出的呼啸风声,是属于大城市夜晚独有的喧嚣。
时诀听见脚步声走远。
他也想换个地方,但现在迷糊得厉害,路口的汽油味太重,便利店旁还有人抽烟,加上一呼一吸间浓烈的酒气,让他头昏脑胀。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身前又出现声音。
“……喂?我有点事出来了,已经结完账了,你们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