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中的信徒分出一点注意力,绕到了他手指的方向,顿住。
神像的背后原本有一条细小的裂缝,被修复师修复完毕后变得光洁如新。
可这一次的倒塌,使雕塑再次摔出了巨大的裂缝。
让这些信徒没想到的是,神像竟然空了。
裂缝处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从内往外凿碎,他们伸出手,小心谨慎地摸索上裂缝,光滑的内壁留下了尖刻的凹痕,从破坏痕迹来看,是从内到外打开的。
而那个无比坚硬的神像内部已经空了。
神像的材质十分特殊。
很多年前,有人在海边发现了巨大的,苍白的尖锐的不明物体,像一根凭空出现的骨刺,突兀地降临在大地上。
那个白色不明物体有几幢楼那么高,格外的坚硬,看它的形状仿佛从什么巨大海洋生物的肋骨上拔下来的。
可在当时的已知世界里,并不存在如此庞大的生物。
这样一个奇异吊诡的不明物体很快吸引了教廷的注意,因为它触手冰冷细腻的感觉和坚硬密实的硬度,以及珠宝玉石般的温润色泽,让这个以信仰为尊的城市很快将其选用为了神圣造像的雕塑材质。
现在,这个塑像,想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从内到外撕裂了。
原本实心的材质,也变成了空壳。
许多冷血卵生生物会在孵化期吞噬掉卵鞘中的所有营养,直到获得足够多的养分,拥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后才破壳而出,而那时,原本厚实湿润的卵壳,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壳。
此时这个温润冰冷的淡绿色雕塑,就仿佛孵化出了未知生物后,剩下的那层薄薄的卵鞘。
可神像,能孵化出什么?
人们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坏了。
周围的烈火还在燃烧,许多人的身体皮肤上被撩出了巨大的水泡,可他们仿佛失去了痛觉,站在神像后,面面相觑。
……这难道是?
他们被吓得噤了声。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同。
在那些信徒崩溃又惊恐的时刻,被改造后面目全非的装甲车已经破开迷雾,驶出了这座如牢笼般可怕的城市。
那些触手似乎被某种未知的限制约束在原地,疯狂的拍打着大地,无法离开城市半步,无能的狂怒着,眼睁睁看着装甲车像从猎人手中逃窜的兔子一样,没有丝毫停顿,直直的窜上城际高速。
它却无法追逐跑出陷阱的猎物。
唐柔的油门踩到了底。
装甲车划破了浓雾,像根离弦的箭。
道路两旁的景色再也不是这几天看过的那样,唐柔和阿瑟兰抓着对方的手,看着挡风玻璃外的白色烟雾越来越少,在某一时刻终于松了口气。
出来了。
城际高速两侧的绿化带野草丛生,以飞快的速度向后移去,窗外的景色变得单一。
唐柔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终于出来了。
阿瑟兰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去休息一会吗?”
紧绷了许久,的确累了,唐柔揉了揉肩,抓过座位旁的通讯联络装置,来到后排。
温润苍白的少年不知等待了多久,看她过来,小心翼翼的依偎过去,给她让出了自己喜欢的小沙发。
唐柔舒展了双腿,靠在沙发椅背上,手里摸索着通讯装置。
月则是慢吞吞的伸出手,穿梭过漆黑的发丝,环住她的脖颈。
将她的后脑勺缓缓托起,以一个慢到让人快要忽略的速度,把唐柔的脑袋从沙发靠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淡色的薄唇旁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这样悄然的小动作已经足够让他喜悦。
唐柔发现了水母的小心思。却没有拆穿他。
只要他开心就随他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雾霾虽然散去,可城市之间的道路显得十分破败,高速公路没有人打扫,碎石和杂草丛生,几乎要漫到跑道上。
阿瑟兰皱着眉,只能从那些藤蔓上压过去,车身幅度轻微的摇晃了几下,幸亏这些生物基地的装甲车防抖系统做的还算好,坐在里面不至于晕车。
隔着前挡风玻璃向外看去,看到了浑浑噩噩的天空。
即便雾霾散去,天空仍旧不是蓝色。
在那种顺利驶出城市的喜悦结束后,阿瑟兰心里莫名浮现出一种毫无依据的慌张。
就仿佛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伺机而动,像匍匐在暗处的野兽,准备随时扑上来撕开她们的喉咙。
真的把那些怪物甩掉了吗?
她忍不住朝后视镜看去。
城市早已在飞速行驶中被远远甩在身后,消失在地平线。
后视镜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随后视线慢悠悠地朝天空飘去,却隐约看到的云层上有一闪而逝的庞大阴影。
那是什么东西?她揉了揉眼坐直身体,仔细看过去时,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空仍旧是一片阴郁的灰霾色,没有丝毫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