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哪还有法律可言?
“可以买啊。”
少年的语气中带着道破现实的残忍天真,“柔,人类的世界,一切都是可以用金钱权利买到的。”
唐柔愕然。
听到他恍然想起了什么般问,“柔喜欢钱吗?我可以给柔,很多很多钱。”
钱?
唐柔还认真地想了想,想明白之后觉得更好笑了。
海兔子刻板地学习着人类世界的知识,却不知道自己学的那一套东西在现在这个世界早就崩坏,世界早已因异种的入侵,不再是用通用货币衡量买卖标准的时代了。
“我不要钱。”唐柔又说,“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了,这个证没有意义,不要想那么多。”
少年亲昵地贴着她的掌心蹭了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下眸光。
他实在不是大度的物种,可以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爱之人,他只不过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更多,他甚至想把唐柔带到梦境深沉的海中,在只有他和她的地方相拥生活。
可不行。
他谨慎地想。
她无法承受深海的水压,会顷刻间碾碎她。
她不会在水中呼吸,会溺亡而死。
她无法承受冰冷的温度,会冻僵生病。
她是多么的可爱柔软,他记得她坠入水中的惊慌失措,那么脆弱,在面对溺水时那种无望挣扎,生命即将消失的模样,深深地牵动住他的心。
他记得她身躯的柔软,轻盈到仿佛没有重量的感觉,也记得她温热的体温,和自己这种常年在冰冷海域中生存的冷血生物不一样。
她在冰冷的时候会发抖,会抱着他的脖子慌乱的颤抖,可怜得他想把她揉碎。
路西菲尔及时收起危险的想法,告诫自己那已经是消亡时间线里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在地下世界强迫唐柔,惹怒了她,这一次,他不能重蹈覆辙。
少年牵着唐柔的手,走到一条露天的火锅街,
看着热闹的街市,闻着香喷喷的红油味道,唐柔终于意识到海兔子把她曾在梦境中看到的画面搬到了这个世界里来。
几乎一模一样,整条街都是同一家火锅店,外露的台子上摆满了露天火锅,一个个铜锅里滚着厚重的红油,冒出滋滋的香味。
她被拉着在桌旁坐下,一如当年唐柔第一次将海兔子带出巴别塔时那样,面对面,分享辛辣的红油火锅。
只不过这段记忆同样消失在了曾经的时间线里。
全新的记忆里,海兔子很早之前就消失在了巴别塔。
异种生物凌驾于时间规则之上,记得一切发生的、未发生的时间线,唐柔不记得的,他们全都记得。
路西菲尔中间出去了一趟,买椰子酥。
他过分追求仪式感,想要唤起唐柔的柔情,唐柔觉得他还挺可爱。
这顿晚餐一直进展得很顺利,直到中间一个畸变的女性侍应生端着盘子兢兢业业的想要上菜,却被人撞翻在地。
唐柔听到哗啦一声,回过头,看到变异的人类女孩狼狈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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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看不出身份的人正在踩她那双看起来过分肿胀黏腻的手。
“丑东西,你竟然敢撞我。”他们极其嚣张,脚尖用力在地上碾磨,女生瞬间红了眼睛。
阿瑟兰说过,地下世界那些幸存者挤破了头颅,想进入这幢建筑当中。
幸存者们都是曾经人类世界非富即贵的人物,他们善于搬弄权术,有人类能挤到这个地方,摇身一变成为客人,唐柔并不感到意外。
她放下筷子走过去,两个人正沉浸在凌辱女孩的快乐当中,猝不及防听到了咔嚓一声,森然的枪口顶上脑门。
回头,竟然看到了一个纯粹的人类女性,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畸变。
她看起来瘦弱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冷。
“松开脚,出去,不然我开枪,会影响别人吃饭。”
两个人一怔,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他们是变异人类中与异种病毒融合最完美的幸存者,已经跻身于陆地建筑,可以用人上人来形容。
竟然被一个柔弱的女性拿枪指了,简直是笑话。
可看着她的外形,眼中流露出了令人作呕的贪婪,“你倒是挺漂亮的。”
他们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路西菲尔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坐在桌前的人没了,神色阴沉下来。
他以为饲主又被另外几个讨厌的生物带走,可没想到一回头,看到消瘦的人类女性正被两个人包围着,手里拿着枪抵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他的饲主是那样温柔善良,又见不得血腥,既然拿出枪来,一定是遇到了让她不安的事情。
脑海中闪过许多联想,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已经把唐柔想象成了被鬣狗逼到角落,瑟瑟发抖的可怜兔子。
没有任何停顿,他走到她身旁,单手捂住她的眼睛。
凭空出现的少年如同一个优雅的贵族,苍白的面容,阴郁的气质,宛若油画肖像中漂亮又诡异的吸血鬼。
两个人贪念还未起,浑身像被代表着极度恐惧的颤抖包围。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恶魔。
是这幢建筑的主人。
现在这只披着精美皮囊的恶魔抬起一只手,捂住了人类女性的眼睛。
“抱歉,让你不开心了。”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可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臂散成烟雾状,只在一秒内消散又聚合,露出了青绿色的,与他肤色截然不符的手掌。
那两个人甚至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被迎面袭来的诡异电流窜上身体。
须臾间变成了一滩灰烬。
唐柔没有扯开少年的手。
海兔子茫然无措的跟着她,揣摩不出她的情绪。
直到一路尾随到了木屋,看着唐柔进入厨房,一如半年前她曾在夜晚出现的那次那样,在厨房忙忙碌碌。
不久后端出一锅煮好的火锅。
很辣。
两个人围坐在落地窗旁,吃着吃着笑了起来。
“以后想吃,我做给你。”
唐柔抽出纸巾擦了擦少年嘴角的红油,“不要让别人做这些事,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少年怔怔地听着。
唐柔又笑,“谢谢你做的一切,我很开心。”
只不过,再像都不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她也不愿意再过去。
路西菲尔没有在木屋过夜的资格,属于他的时间结束时,他就要按照约定离开。
饲主看起来像睡着了,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黑而柔软的长发垂在脑后,像流淌的墨汁。
他临走前在人类女性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没有打扰她的好梦,轻手轻脚地离开,同时将房子里的所有灯光关掉。
他走后,唐柔睁开眼,又坐到玻璃窗前发呆。
天是黑色的,没有白天和黑夜。
极夜已然来临,唐柔在永恒的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