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天极宗,十四岁的少年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去,细雪纷飞,几粒落在他如墨发丝间,黑得更黑,白得更白。
季清鸢跟着追上去,大约落后于他几丈远,紧紧跟着他。
这小子,怎么跑这么快?他跑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很快,季清鸢便跟着他跑到了二人分开时的地方。
跑至此处,宋听澜放慢了脚步,他顿在原地,四处望了望,没望见想找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飘着细雪的大街上。
街上行人少了些,大多去了天极宗山脚下看弟子大选,凑凑热闹,只有些余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城东巷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人从那跑出来?”
“你不知道吗?听说那里死了人,好多好多血呢!”
“真的吗?”
“……”
城东巷?那不正是她死的地方?
季清鸢心里重重咯噔一声,便突然看见宋听澜猛然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眼睛瞪得极大:“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一愣,抬眼看见宋听澜有些疯魔的模样,最后哆哆嗦嗦指了指城东巷的方向。
宋听澜放开手,疯了似地往城东巷的方向冲去。
别去啊,别进去!别进去!
季清鸢望着他往城东巷的方向冲过去,心里越发不安。
季清鸢此刻喊出声也没人听见,连忙问系统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解释道:“宿主,他不肯醒来,现在梦境呈现的是他记忆里当初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当初,宋听澜因为兰辞玉生辰礼的事情第一次与她闹了脾气,她连夜做了剑穗作宋听澜的生辰礼物,可惜没来得及送出去,便去了引开宋立朔。
自十年前回来,她一直都未曾从宋听澜身上看见过那个剑穗,她便以为宋听澜顺顺利利地拜入了天极宗,在宋听澜眼里她只是自此失踪了。
却没想到这人测完灵根就跑了出来,那他……
季清鸢停在城东巷外跟系统说话这一会儿,便忽地听到一阵嘶哑的痛叫声:“啊———!!!”
雪已经在地上铺了一层了,她一顿,连忙慌乱地深一脚浅一脚冲进了城东巷。
她凭着记忆很快到了当初的地方,便看见宋立朔十指俱断心口处鲜血淋漓的尸体,不远处,毛茸茸的小黑毫无声息地躺在雪地里,毛发凌乱,身下一大片血染红了雪地。
宋听澜站在小黑面前,死死盯着小黑的尸体,小黑尸体下那一层雪有些薄,好像之前有人曾紧紧抱着它的尸体,最后无力躺倒在了雪地里。
他牙关咬的咯咯响,一双眼里满是血丝,身子不住的发颤,向来站的笔直的少年,如同被人砍断的竹一般猛地跪倒在雪地里。
薄雪覆盖,隐隐露出浅黄纸色的一角,宋听澜颤抖着拂去薄雪,将那张晕染了血迹的纸条拿了出来。
纸条上字迹分外熟悉,毕竟那人曾亲手教他炼丹,给他写丹方,教他剑诀。
血色交织的纸条上,正写着几个字:
“宋听澜,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几个大字在他脑中一圈一圈地转,像一把刀生生插进了他的脑子里,一点点将他搅得崩溃破碎。
“噗———”
宋听澜忽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妖艳的红色在纯白的雪地上开出花来,宋听澜无力跪倒在雪地里,哭得双肩颤抖。
“阿鸢,对不起……”
“对不起……”
季清鸢站在他身侧,想去抱抱他,手却自他肩膀处穿了过去。
“别哭,你别哭。”
她从来都不曾怪过他。
可惜她的话,宋听澜是听不见的。
她无力地看着宋听澜跪在雪地里,看他哭得肝肠寸断。他发上、衣袍俱堆了雪,直到雪在发上多得让他像是白了头,宋听澜才有些无力地站起来。
跪倒太久,他一只腿刚起来,就是一个趔趄。
季清鸢扶不了他,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看他红着眼抱起小黑,寻了没有人烟的地方,葬在了一棵大树下。
宋听澜埋葬了小黑,坐在树下小黑的葬身地边,失神地看着远方。
扶余四季如春,他穿着单薄的冬衣,脸早已冻的惨白,眼却极红,哭得又红又肿。
他一动不动,不躲雪也不取暖,像个怪人一样坐在树下。
阿鸢呢?
阿鸢怎么可能死呢?
他宁愿她是生气,气他任性不想理他才一走了之。
那他可以把她找回来,他以后再不跟她生气,他好好哄她,跟她认错,再不任性。
可他内心深处也心如明镜,她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他曾亲眼看着她的手忽地变得透明,她的事他也知道得很少,只知道她是一个散修,不知她从哪来要回哪去,她在这世间很单薄,仿佛就是为他而来一般。
她很奇怪地出现,身子在他面前变得透明,又从此消失,就好像……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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