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年,身边亲人一个一个老去,景炎和周清也逃脱不掉。
他们这些年一直思念景琛,支撑起岼川产业园,支撑起景家,已然耗尽心血,白发苍苍。
“爸。”景萧握着父亲的手,“还好吗?”
景炎躺在床上,这些年,他支撑着景家,让景萧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做自己的事情,父爱如山,从未抱怨过一句。
他原本已经退休享受天伦之乐,但大儿子横死,帝都被毁,产业转移,老父亲离世,一路颠沛流离,这些年为了岼川产业园的发展,他尽力了。
“任何人都逃脱不了死亡,我也是。”
“萧儿,未来仍有风雨,留你一人,爸爸很抱歉。”
景萧眼泪止不住:“妈走了,你也要走吗?孩儿不孝,这些年没能承欢膝下,让您和妈多有遗憾,爸,能不能,再多陪我几年?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搬回帝都了,您不想,回家看看吗?”
景炎满眼心疼:“不,我们不是迂腐的人,我们虽然给了你生命,但自你出生起,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同样的,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我们催你成家,是希望你能在我们死后不孤单,是不放心你。”
“孩子,别难过,爸爸不遗憾,不要自责,爸爸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活着,替我和你妈,你大哥,你爷爷,去看一看,我们魂牵梦绕,日日夜夜想念的家乡。”
景炎说完这句话,慈爱的看着景萧,“死亡不是结束,是新生命的开始,不要难过,有机会的话,替我们,看一看春暖花开。”
景萧泣不成声,自此,曾经的热闹的家,只剩他一人。
“爸爸。”景萧趴伏在父亲身边,泪如雨下。
父母皆相继归去,他在这一刻,亦看见了自己的归途。
极致的悲恸,极致的苍凉,唤起了他某些模糊的记忆。
在父亲去世的这一天,景萧关在房里整整一天,房间里传来低低的吼声,如野兽咆哮,亦像是在压抑的哭泣。
记忆一旦开了闸,便一发不可收拾,什么也拦不住!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够狠!
景炎和周清葬在一起,沈千蕤站在景萧身后,“还好吗?”
景萧:“不好。”
沈千蕤:“我的父母死在很多年前的大洪水里,他们,是为了救我。”
“我想,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景萧在墓前跪了许久,声音沙哑:“我大哥和爷爷埋在极北雪山,爸爸妈妈埋在这南部海边,大哥的未婚妻,葬在帝都,这么多年,也不知墓还在不在,而我心爱之人,为了我们的未来,淹没于极北,死无全尸,甚至没人记得他做过什么。”
沈千蕤诧异:“心爱之人?”
他从没听说过景萧有过心爱之人。
“认识你十几年,从未听你提起过。”
景萧低头,讽刺似的笑了下:“因为我也是,刚刚才记起。”
“二十年,我忘了他二十年。”
景萧手指颤抖,心里满满的绝望,他重重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心疼的快要窒息。
你们一个个走的倒是干脆,留我一个人,都想让我好好活着,我还不能怂,我现在想骂人都找不到骂谁。
景萧崩溃了,到底谁最可怜?
我,是我啊!
他干脆两眼一闭,晕了。
这糟心的世界,老子也死了算了。
沈千蕤:“?”
“景萧?”
他也一阵糟心,怎么说晕就晕?
“我哪扛得动你?”
“你醒醒!”沈千蕤拍了拍景萧的脑袋,拖着他往回走,“还得靠我。”
“怎么这么沉,你是铁做的吗?”
“景萧,我告诉你,这回你欠我个人情,你可得还我。”
景南和景濉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景萧!”
沈千蕤:“你们可算来了,叔叔,南哥,快点,他晕过去了。”
景南急忙背起他弟,“一定是伤心过度,这小子,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往心里憋,这可好,崩溃了吧?”
他不疯谁疯!!
沈千蕤:“别说这些了,快快快,送去阮真那儿。”
留下景濉独自站在大哥大嫂墓前,心里百般滋味,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大哥,来生还做亲兄弟。”
阮真这些年走遍东西南北,悬壶济世,整日里忙的和陀螺一样,他昨日刚参加完景炎的葬礼,便匆匆开始接诊,忙活的口干舌燥,刚坐下来休息没多久,就见景南背着景萧冲进来,立刻吓得水杯都摔了,“老萧?”
“老萧你怎么死了?”
景南:“没死没死,你才死了,快给看看,还有气儿!”
“四十多岁了,不是小孩了,还斗嘴呢?”
阮真探了探脉:“呀!”
景南和沈千蕤惊的一哆嗦,沈千蕤:“阮...阮神医...他...又死了?”
阮真公报私仇的打打景萧的脸:“他只是太累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景萧有一点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