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片场上出了事儿,这么走了他不怎么安心。
悄无声息的站在片场黑暗的角落里远远的看着。
看她薄瘦的身子靠在墙上认真研读剧本,拍完每个镜头之后,回放刚才的片段和导演探讨;
看她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每次分明摔得不轻,又重新爬起来无所谓的拍拍灰尘,毫不娇气的继续……
表面上云淡风轻都是她装出来的。
沈意骨子里多倔,裴妄八年前就领教过了。
她有严重的性格缺陷。
医生是这样形容她的,哪怕你喂给她一口烧着的红碳,她也会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即便疼得锥心蚀骨,也一声不吭。
好比一个不断往里面灌水的气球,表面的风平浪静,早晚有一天会撑破,会把她折磨崩溃。
为了修补她这性格缺陷,裴妄费了不少心力,其中自然免不了用些强硬的手段引导她反抗,譬如玩枪、射箭以及飙车等高刺激性游戏来释放她的天性。
是什么时候沈意开始改变来着?
那一次他把人带到射箭场,空旷的场地灯火通明,沈意带上护具和眼镜,左手握着弓身,再用拉弦手向后拉弓弦,直到满弓点,注视瞄准具释放。
“1号靶位,第一环九点三环。”
对业余爱好者来说,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
机械的播报声响起后,他故意说,“太差劲。”
结果下一秒她侧过身,陡然调转了箭矢的方位,对准不远处的他推弓拉满,没有顷刻犹豫松了手。
箭矢脱弓而出,朝他的命面破空而来,最后时刻他微微旋身,箭矢还是贴着他的脖颈险险擦出一道血痕,最后深深刺入身后的木门,在余震中颤栗平息。
沈意手中的弓箭背在身后,不偏不倚的朝他甜笑,有点挑衅,“这次差劲吗,小叔。”
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无辜好看。
让他想起了弗拉特黑德湖,越是清澈见底的地方,越是诱人深陷。
很难形容当时那一刻的心情。
亲手培养的野玫瑰,终于可以披荆斩棘了。
可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又迅速在他的胸口凿开个洞似的,四面八方的狂风热浪涌进去。
她羽翼丰满的太快,让人处处惊喜,又让他怅然若失。
大概她也是有点后怕的,即便佯装淡定的和他对视着。
但裴妄依旧敏锐的察觉了她的闪躲和心虚。
换作别人,的确是要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裴妄只是抬手拭去脖颈的血痕,把箭矢从门上拔下来,塞进她细白的手中,淡淡勾唇,“意意,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沈意还装无辜呢,“这话怎么这样说,小叔,你真冤枉我了。”
裴妄碾了碾指腹的温度,手搭在她的颈窝,俯身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不怪我冤枉你,射靶子能射歪,射我倒是不差分毫,要不是我躲开了,你不得把我钉门上?”
沈意就跟被豺狼衔住后脖颈的兔子似的,但也丝毫不慌,“你不是嫌弃我射得歪吗,我不射正一次,怕辜负你这么长时间的教导。”
“是吗。”裴妄挑眉。
听她继续狡辩,“名师出高徒,是你教的好。”
裴妄唇角淡淡的浮起一丝弧度,垂了垂视线看她,沈意从容不迫的和他对视着,本以为他会生气,会发怒。
谁知道他盯着她的唇瓣,忽然来了句,“你涂口红了?”
当时沈意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指腹便已经抵在她的唇珠上,微微用力,把红色的唇膏尽数擦掉。
不紧不慢的说,“你年纪还小,涂这个对身体不好。”
“可她们都说很好看。”
“他们?”裴妄皱眉。
沈意,“我的同学们,之前你见过的。”
哦,那几个他安排的世家子女。
沈意上高中并不合群,把自己锁在封闭的牢笼里,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的。
心理医生说这样不利于她的病情。
裴妄知道她不交朋友的原因,无非是幼年时落下的心理阴影,她口中所谓的朋友,将她心爱的宠物狗分食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交过朋友。
可他自个儿就是个不合群的,这个真教不了。
冥思苦想了半个月,还是江翡给他出了个主意,安排几个人做她的好朋友不就得了。
巴结他的权贵比比皆是,那些人听说这个,当即把自己的儿女殷勤地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