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的青草被压倒了一片,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五条悟轻易分析出了咒灵袭击的全过程:【孩子】利用【母亲】困住他和夏油杰,趁机闯入主卧,掳走竹泉知雀,跳窗离去。
“大部分咒灵只残留狡诈和残忍的本能,它们懂得挟持人质威胁咒术师,懂得设计陷阱,但更强大的特级咒灵,它们往往拥有更理智的思考能力。”
夜蛾正道在课上对学生说,咒灵由负面情绪诞生,但它们并非单纯的情绪集合体,反而是有目的和理想的存在。
夜蛾正道举了一个例子,是曾经出没在博德的一只特级咒灵,它由被当地势力拐卖杀害的女性的怨恨诞生。
那只特级咒灵不仅能与人交流,甚至头脑绝佳,目的清晰,专门逮着残害拐卖女性的那帮人下手,从不与咒术师正面交锋。
“博德当地势力几乎被它虐杀殆尽,高层派遣两位一级咒术师前去祓除,但在咒术师抵达前,它便因为执念解除成佛消失了。”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我不是在为咒灵说好话。它复仇期间伤害过不少无辜者,遇到咒灵将之祓除是绝对没有错误的做法。”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忽略咒灵的目的性。”
目的性,【孩子】没有当场杀死竹泉知雀,反而选择更麻烦地将她带走,一定有其目的。
“小不点可能还活着。”五条悟自言自语,他咬碎口里的糖球,“她被带到了哪里?”
【孩子】眼中的竹泉知雀是塞西莉亚,和生前的它一样饲养恶灵的塞西莉亚。
什么地方,在它眼里是特殊的、要带着塞西莉亚一起去的?
“爱德华的卧室里,留下残秽的咒灵是【母亲】。”五条悟浅合上眼,鸽羽似的纯白眼睫如停在半空的雪花。
主卧对【母亲】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孩子】呢?
整个白天都没出现的【孩子】,藏在何处?
记忆中,一双手折开被整齐迭放的米花日报,指着一篇报道给五条悟看。
顺着女孩子泛粉的指尖,铅字组成一句话:“爱德华的幼子在阁台跳楼身亡。”
在阁台跳楼身亡!
月光照耀的最高处,仿佛被风吹走般的身影摇摇晃晃站在阁楼阳台边。
削瘦的雀鸟向前跌撞两步,骤然踩空。
夜风吹得额发凌乱,竹泉知雀闭上眼,仿佛将自己扔进青草与地面的怀抱。
好困,睁眼是不想再睁眼了,让她演完这一局回房间大睡特睡。
区区三楼,只有小孩才怕摔死,成年人说跳就跳。
“我没有露出破绽吧?”竹泉知雀恍恍惚惚地想,“平平无奇高中生不是特级咒灵的对手,被带到阁台跳楼,合情合理。”
咒灵也有精神污染的能力,外人看来是竹泉知雀自己大半夜跑去死过人的阁楼,莫名其妙跳了下去,摔断了腿。
这一跳既给被诅咒的别墅更添一分灵异色彩,人为替名侦探的推理加大难度,也给竹泉知雀做足了不在场证明:被通缉的特级诅咒师?和我没关系哦,我是被咒灵迫害的小可怜。
咒灵:啊对对对。
只用付出一条腿的代价,未来高枕无忧,说干她就干。
“断左腿还是断右腿比较不耽误工作?”竹泉知雀难以抉择,她有单骑走千里的信心,只怕琴酒逼逼赖赖,质疑她是薪水小偷。
“决定了,断右腿。”竹泉知雀下定决心,“毕竟右手比左手辛苦,同理右腿比左腿劳累,是时候打断它,让它休息一段时间了。”
右腿:汝闻之,人言否?
行动力极强的黑发少女在半空中不着痕迹地调整姿势,她提前选好了落脚点,确保只会摔断腿,不会摔坏脑子。
这下一定可以取信五条悟,没有哪个咒术师从区区三楼摔下就摔断腿的,她收敛咒力的能力即使是最强也力所不及!
没有人可以拿她换赏金,没有人!
调整好姿势,竹泉知雀满意了,她做足准备,准备迎接骨头咯嘣的一声脆响。
咯嘣——咯嘣!
两声脆响分别在竹泉知雀的右腿和左腿响起。
竹泉知雀猛然睁眼:“???”
怎么回事?!
竹泉知雀呆滞跌坐在地,但在场呆滞的并非她一人。
而是三个人。
没错,三个人。
竹泉知雀,五条悟,夏油杰。
两个男生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一言蔽之就是想朝对方脸上甩锅:不怪我,是你的错!
让时间回到竹泉知雀摔下阁台的时候。
五条悟想明白了关窍,他知道【孩子】不当场杀死竹泉知雀的原因了:它想将自己的死亡在塞西莉亚身上重演!
阁楼,必须赶去阁楼,来不及了!
五条悟的瞬移并非空间的置换,他只能走直线,且是无障碍的直线。
如若直线中出现障碍物,如飞在天上的小鸟之类的,他的瞬移会中断在障碍点,并将小鸟创飞千里之外。
在五条悟的预料中,从他此刻的位置瞬移到阁楼,中途应该没有障碍物。
于是他放心大胆地瞬移了。
与此同时,被五条悟丢下的夏油杰没有赶去竹泉知雀的房间,他先一步想到阁楼与【孩子】的特殊联系,跑向阁楼。
在阁楼下方,夏油杰目睹到坠楼的竹泉知雀。
赶在思考之前,他踩在能浮空飞行的咒灵身上,用最快速度朝竹泉知雀飞去。
竹泉知雀在下坠,紧闭双眼的她没有看到,她的左边一道白光闪过,她的右边宛如龙型的咒灵迅捷而来。
剎那之间,三车连撞!
竹泉知雀像夹在汉堡之间的肉饼,被迫承受了最多。
咯嘣!咯嘣!
两下清脆的响声,一声是左腿的惨叫:说好只断右腿的呢!骗子!
一声是右腿幸灾乐祸的叫好:好耶!
竹泉知雀没工夫劝架,她窒息不已,不知该先哭出声,还是先开口。
“你们两个。”她艰难地说,“能不能从我腿上下来?”
没错,她的腿不是被摔断的,而是被两个体重不轻的男高坐断的。
这算什么?邪恶诅咒师终是逃不过被正派咒术师制裁的命运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像被火烫到一样跳起来。
竹泉知雀不理解,她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加害者看起来比她还慌,还可怜?
“我冒昧问一句。”她举起手——手没断真是太好了,乐观点想起码保住了二分之一的四肢——询问道,“有哪位好心人愿意拉我一把?”
“托您洪福。”竹泉知雀微笑,“我两条腿都断了,想蹦回房间都做不到呢。”
高专学子,果然是她一生之敌!
女孩子微笑中带着杀气,两个男高先是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夏油杰:“我来背吧。”
五条悟:“我来抱她。”
寂静,令人沉默的寂静。
五条悟半蹲下来,有点拿遭受他们俩重创的竹泉知雀没辙:“你要背还是要抱?”
竹泉知雀:我想你们俩找个架子把我抬起来。
有没有一点急救常识?
不如干脆原地给她挖个坟,她直接躺进去入土拉倒。
“一,二,三,三秒选择时间结束。”五条悟干脆道,“我帮你选,要抱。”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把竹泉知雀从草地上抱起来。
夜晚草地上的霜露打湿了五条悟的袖口,他毫不在意地颠了颠怀里的人,点评道:“好瘦,你身上真的有肉吗?”
“不够让您塞牙缝真是抱歉。”竹泉知雀已经麻木了,饶是她不怎么怕疼,生理性的疼痛依旧不好受。
“杰,我左边口袋。”五条悟腾不出手,朝夏油杰努努嘴。
夏油杰走过来,从五条悟口袋里抓出几颗糖,他挑了挑,选了颗草莓味的奶糖。
男生仔细剥开小小的糖纸,把糖块送到竹泉知雀唇边。
“我断的是腿,不是手。”竹泉知雀小声说了一句,张嘴含住奶糖。
甜甜的草莓味和奶味治愈了她百遭迫害的心,竹泉知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得眼皮打架。
“睡吧。”
温厚的掌心遮住她的眼睛,来不及分辨是谁的手,竹泉知雀陷入黑甜的梦乡。
知雀的梦里,她的左腿呜呜呜,右腿嘻嘻嘻,双腿造反,开始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