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女人还在不断挣扎,离开他的愿望无比强烈,周九河却怎么都不肯松开,哪怕脸上被砸了个鸡蛋,蛋清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狼狈地脏了他满身,他也仍然宁肯用一只手臂去攥着桂琴,而不是护住他自己。
又是一只鞋子扔过来,正好砸中在周九河脑袋,把他的头打的偏了一下,就这一下,却把他的视线转移到了一直不敢看的桂琴方向,周九河终于瞧见了身边的女人。
见桂琴周身朴素,不复之前华丽,又满身狼狈,还挂着不少菜叶子,他心脏一缩,生出万般愧疚,她跟他不同,自小就是富家小姐,被父母娇宠,哪吃过什么苦呢?
这些日子,她离开羊城,父母又出了事,独自一人在外面求生,恐怕要没少遭罪。
周九河越是这样想,望向桂琴的目光就越是愧疚,而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发现,远处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在对着他们的方向瞄准,极有可能会伤到桂琴。
“小心!”周九河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桂琴整个搂进怀中,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没入他的后背,周九河浑身一震。
孙鹤清也被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去看桂琴,瞧见她完好无事才放下心,恼火地大喊:
“都给我把你们的枪收好了,没我的命令,不许再开枪!”
被他呵斥的小兵脑袋一缩,扁扁嘴,周九河那样的人,想必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委员长孩子都死了,怎么就不能杀周九河老婆出出气?
胸口的疼撕心裂肺,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一般。
周九河大概能感觉到,自己今天应该是不行了。
桂琴在被他抱住的第一时间就奋力挣扎起来:“松手!你给我滚开!”
周九河不放,她便低头,恶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周九河蹙了眉,却依旧没松开,仍然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桂琴。”他忍着痛,在万声叫骂的嘈杂中凑到她耳边低喃:“你给我做的那些衣服我都看见了,虽然没试,但我想你那样心灵手巧,衣服也必然很合身。只可惜,你应该再也不想让我穿了。”
桂琴挣扎的动作止住,定定地僵硬在他怀中,双目殷红含泪,垂目看着地面不语。
周九河也同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这个女人的模样永远铭记在自己脑中。
他这一生俯仰天地,对谁都无愧,唯独对桂琴,他深知自己亏欠了她。
忽然用力把她推向远处,桂琴失控的跌倒在地。
周九河忍着剧痛提起全身力气,拿出最大的音量,朗声对着四周大喊:
“刺杀一事,子虚乌有!背叛南军,更是纯属谣传!可眼下我被人陷害,已然百口莫辩。周九河愿以一命平两军之怒!可女人无辜,幼子无辜,但求你们能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在我死后,给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让她们平安离开此地!”
话音落下,枪声再次响起,北军人人瞪大双目,齐吸冷气。
被绑住的周瑞安赤目欲裂,撕心裂肺:“爸!”
跌倒在地面的桂琴刚被人搀扶准备起来,却又双腿一软,再次跌倒在地。
却是周九河举枪饮弹,洞穿太阳穴,自绝于人前!
这样血腥的场面,就算是最爱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得尖叫不止。
就算是战场上打天下的孙鹤清,都瞪大双眼倒吸冷气:
“想不到这周九河,竟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
再看桂琴,已然两眼一黑,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