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元景帝刚刚平定叛乱,处理一众反叛的世家官员,抄家杀头者无数,那时候他再颁布限田之法,有那个臣子还是世家敢跳出来?
是嫌弃死的人不够多,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刀硬?
若是元景帝此次事成,先清理了一批世家,又用上了限田之法,不说能完全杜绝世家壮大,但至少底层的百姓能保住田地,不会在世家的压迫之下过得太苦。
若是平白无故的,突然提出‘限田之法’,损了世家官员的利益,这些人明里暗里估计都能搞事,想要真的成事,恐怕是很难的。
如今这般境况,确实是难得的好时机,虽然有些冒险,但似乎确实可以一试。
元景帝又道:“若是又违者,到时候朕也会一并清理了。”
是圣名是骂名,他也全然一并承担了。
也给后来者留下一个郎朗青天。
谢琅心头微涩,有些酸酸涨涨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良久,他坐在一旁的台阶上,问元景帝:“陛下这般,会不会很辛苦?”
谢琅一直觉得做官都挺累的,若不是不得已,他都不想做,做皇帝,当真是每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太多,若是一个决定出了错,影响也很大。
压力真的太大了。
“辛苦?”元景帝微微一顿,也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起身在谢琅身边坐下,才同他说,“人生在世,哪里有不辛苦的,只是种豆得豆,种花得花,如是而已。”
做皇帝确实辛苦,但也站在世人之巅,万里山河在脚下,却也是一种成功。
“朕也知道,其实你吧,也没什么上进心,只想和你娘子好好过日子,再生一两个孩子,一辈子平平顺顺安安乐乐,权势富贵,都是差不多就行了。”
“可这世间上的许多事,并不是你不想便能不去做的,朕当年也不曾想过做皇帝,若是能做一个闲散王爷,朕觉得也不错,可是有时候,你不争,等待你的,就不是什么好下场。”
元景帝如此,谢琅也如此。
他是中宫嫡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若是他将皇位拱手让给了别人,别人能不能容得下他是很难说的。
将自己的生死荣辱寄托于一个人是否有容人之心,那定然是不行的。
所以,就算是他再不情愿,也终究会踏上这条路。
元景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该做的,能做的,朕都会替你处置妥当了,只是朕啊,也不可能一直都在,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处理的。”
谢琅听了这些话,心情很是复杂。
以前首阳***最是厌恶他,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烂在泥潭里一辈子爬不出来。
平清王虽然对他有几分关怀,但更在乎谢璟这个发妻所生的嫡长子,若是他与谢璟有什么矛盾,平清王自然是偏帮谢璟的。
平清王也知道谢琅受了很多委屈,但他又管不了谢璟,为了维持面上的一家和谐,只能让他继续受委屈。
谢琅以为父亲母亲,大概都是这样的。
或许,只因为他是个不被人所喜所爱之人,所以他们并不在乎他的生死悲欢。
所以那些年,他当真是十分厌世,觉得自己存在这个世间,就是一个不被欢迎,也无人在乎的人。
但如今见了元景帝,才恍惚明白。
其实他的父亲,会教导他做人做事,会引着他往更好的路上走。
也会尽自己所能,为他铺平将来的道路。
这个人是很在意他,也很护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