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秦不闻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直到宴会散去,秦不闻才被宴唐与京寻接回了长安王府。
自那之后,秦不闻落下了病根,一年四季手脚总是捂不热。
——秦不闻其实挺怕冷的。
只是当年的风雪,与如今她面前的风雪,似乎又不一样。
秦不闻才抽抽鼻子,便有一盏热茶递到了秦不闻跟前。
她抬头,就见季君皎无奈地笑道:“怎么带了手炉还是这般怕冷?”
秦不闻接过热茶,满不在意地笑笑:“大人,阿槿听说冬日的第一场雪,男子若是送给女子梅树最高处的枝桠,两人便能白首同心,恩爱不移呢。”
季君皎笑得纵容,却是替秦不闻拢了拢她身上的狐裘:“都是在哪里听来的这些风俗,我从未看到过。”
秦不闻眨眨眼,毫不避讳:“阿槿自己想的啊。”
季君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满目清润都化作温柔,无奈地摇了摇头。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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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台在城西处。
水榭楼阁林立,放眼望去,便是无尽的红梅与白梅。
大雪簌簌,红蕊褐枝上覆了白雪,那白梅更像是开了满头,好景绵延,美不胜收。
穿过那长长的梅林,又走过积了雪的木桥亭台,明镜台这才于灯火掩映处,瞥见一抹真容。
如果说长安城最高的楼阁,那便是“天下第一阁”——凌云阁。
但如果说起长安城内的仙居之地,京城上下首推明镜台。
明镜台的楼层不算高,秦不闻今日穿了一袭红衣,是比那无尽的红梅还要瞩目几分的。
她跟在季君皎身后,顺着台阶,拾阶而上。
越往上走,秦不闻的手脚便越来越暖和起来。
走到最高处的楼层时,眼前的风物便骤然明朗起来。
偌大的堂内,每个座位前都摆了笔墨纸砚,茶盏香炉在一旁煨着,半掩的窗口处,便能瞥见窗外的雾山雪梅,水榭亭台。
季君皎拿着请柬,递给了站在门口处的书童。
他牵着秦不闻的手,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缓缓落座。
今日雪天路滑,来的人不算太多,大多是下人书童忙里忙外的,房间内烛火长明,亮如白昼。
“大人,”秦不闻小声叫了季君皎一声,轻声问道,“这还是白日,为何这么早便点了蜡烛?”
虽说今日雪天,外面的天色阴沉了些,但倒也没到需要烛火的程度。
季君皎耐心解释道:“第一年在明镜台举办的宴会,其实是晚宴,当时在宴会上,便点了蜡烛。”
“那年,长安王府中一幕僚无笔无纸无书,当着京城所有名人才子的面,吟诗作对无数,从天黑一直到烛火燃尽。”
“是以,之后的游诗宴,便承袭了这样的习俗。”
秦不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年她来到京城不久,宴唐便说要去参加什么酒宴。
秦不闻虽然知道那一晚他风光无两,却也只是听旁人提起过。
如今当真来到了明镜台,心境又不一样了。
她抬眸,这才注意到正堂高处,一席位早早地摆了熏香火炉,又备了笔墨纸砚,只是来往的文人墨客全都绕开那张桌子,坐在了别处。
而那张座位后,挂着一句诗,笔锋遒劲,潇洒恣意。
【来年春风又度,少年垂暮,浊酒一杯足慰吾。】
——是宴唐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