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知?道, 她半路杀出,分走太后的听政权力, 必然?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头一个对付的就是她, 因为她比恭妃容易解决,但威胁性更高。
因此,趁他们?回家, 她立马支走了恭妃。
太后和太皇太后拥有名义名义, 哪怕皇帝有遗命,也架不住操作空间?大。
绝对不能让外臣接触她们?, 以免令她为难。
至于太后那边, 她之所以让恭妃带走盛院使, 就是想给他一个机会。李有义会把?皇帝的话转告给他, 相信合作这么久, 盛院使应该知?道怎么做。
太后病着,不能见风、见光、见人,当然?要静养——这可?是皇帝说的。
“皇贵妃娘娘说, 一切循从旧例。”程丹若谨慎且耐心, 没有出风头的意思,规规矩矩地问?, “不知?各位大人有何见教?”
靖海侯:“既有旧例,自然?就循例办。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易服,在偏殿等候。”程丹若知?道, 太子才是朝臣们?的眼珠子,“丧仪流程复杂,殿下不甚明了, 不知?何人能为之讲解。”
不出所料,杨首辅最最看重的还是祝灥, 立即道:“子聪去吧。”
薛尚书为礼部尚书,这活舍他其谁?程丹若根本没想过他人,马上道:“那就劳烦薛阁老了,请。”
然?而,她的示好并没有让杨首辅改变主意。
他表示:“乾阳宫是先帝居所,夫人在此恐怕不合适。”
程丹若假装没听懂,一脸为难道:“正想同诸位商量这事呢。太子年幼,元月又寒冷,哭奠已十分勉强,再来回奔波,恐怕折腾不起。”
杨首辅道:“太子殿下暂居偏殿即可?。”
“元辅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程丹若非常自然?地应承了下来。
杨首辅却?没有给她糊弄过去的意思,神?色冷峻:“夫人住这可?不合适。”
“乾阳宫为天?子居所,我怎会在此起居?陛下传我来此照看皇嗣罢了。”程丹若道,“您倒也不必为我操心,我有自己的家。”
墙角的谢玄英抿了抿唇角。
杨首辅咄咄逼人:“既如此,宫中有我等,夫人回家歇着去吧。”他倒是没图穷匕见,留了条后路诱哄,“待需要夫人之际,自会召你进宫。”
“我深受皇恩,此艰难之际,岂能只顾自己安乐,不为陛下尽心呢?”程丹若恳切道,“多谢您关切,我不累。”
有本事他们?就不顾男女大防,直接把?她拽出乾阳宫,否则,无论?怎么说,她都?不可?能走人。
脸面在利益面前,一分不值,谁先不要脸,谁就赢了。
她反正不在乎,有本事就拉拉扯扯啊。
杨首辅神?色一敛,大声?道:“夫人窃居乾阳宫,究竟是何居心?你口口声?声?说忠君之事,样样件件都?是篡权之举,我奉劝夫人一句,你积累贤名不易,还是爱惜羽毛为好。”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程丹若反问?道,“元辅此时为我一生批注,未免早了些,这谁是周公,谁是王莽,孰人能知??”
杨首辅脸色铁青。
程丹若念的是白居易的诗,后头两句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她这么说,分明是在暗讽他才是故作谦恭的王莽。
“元辅这话却?是有些过分了。”谢玄英道,“我们?夫妻战战兢兢,事君忠诚,怎么为陛下安排后事,竟成了篡权?”
杨首辅苦口婆心:“清臣,你们?父子同朝为官也就罢了,如今夫妻也内外兼顾,不是老夫疑你,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避嫌,免得朝野误会,反倒有损你清名。”
“这是陛下遗命,既然?是天?子之意,我等身为臣子,岂可?沽名钓誉?”谢玄英面无表情,“我倒是不明白,陛下尸骨未寒,您就开始质疑遗诏,反倒弃正事不顾,与内人生出口舌之争,该如何服众?”
杨首辅道:“遗诏几曾说过,将乾阳宫事尽付外人之手?”
“您有所不知?。”门口有人出了声?。
众人扭头一看,却?是失踪半日的石太监。他一身麻衣,形容憔悴,可?口气?依旧高高在上:“陛下曾在除夕召见宁国夫人,将太子、齐王相托,太子既在乾阳宫,夫人当然?也该在此。”
他扫过众臣的脸,呵呵一笑,“老奴不日便将去侍奉先帝,诸位不会以为我会假传旨意吧?”
杨首辅哪里还会把?将死之人放眼里,冷嘲热讽:“谁知?道呢。”
“看来首辅信不过老奴。”石太监面色冰寒,“这是黄太史,掌起居注,你们?不妨问?他。”
起居注官在编制上属于翰林院,是翰林院下的秘书监,也就是被称为“太史”的修史官。
他官位很小,才六品,可?却?记录帝王的一言一行,地位非比寻常。
“石公公未曾说谎。”黄太史道,“陛下在除夕下午召见了宁国夫人,令她辅佐照看太子与齐王。”
起居注一笔一划全?有记载,等闲不示帝王,杨首辅自然?不会傻到不承认,一时语塞。
逼程丹若离开乾阳宫不是不行,可?她只要待在太子身边,新帝登基,照样能回到这里。
只能从太后身上下手了。
杨首辅不甘地停战,口头还不能避让:“乾阳宫毕竟是后宫,外命妇还是避嫌为好。”
“元辅的心可?真细。”程丹若内涵的本事也不弱,“我只想着太后、皇贵妃、太子殿下如何安顿,一时忘了自个儿,多谢您提醒了。”
双方第一次交锋,姑且到此为止。
——主要是正事太多,不讨论?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