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医翻开另一本簿子。他?还不?习惯写病历,但在太医院,脉案和用药都需记录在册,以便核实,是以大多御医都有自己记录医案的习惯。
他?也简单记下了?几个案例:“顺天府训导家并非早产,但天气寒冷,怕孩子经受不?住,用了?二十五天,孩子很健康。
“五城兵马司的百户,用了?三天,他?们家老太太认为,孩子早产就是养不?活,不?让费柴火钱,孩子抱出来没几天就夭折了?。
“太常寺赞礼郎,用了?十一天,孩子被烫死了?。事后我专程问过,说是下人办差不?留神,多加了?两次水。”
程丹若不?由问:“确实如?此?”
“人家这么说,自然?就是如?此。”张御医翻到最?后一页,“最?后是上个月的善顺县主,她提前发动了?,孩子天生体弱,如?今还在箱中?,不?满半月。”
“善顺县主?”程丹若回?忆了?一番,才记起是谁,“原鲁王家的……”
张御医微笑道:“正是,县主嫁去了?耕读之家,这是头一胎,格外艰难些,她也是早早听说了?暖箱,提前和院里?借了?的。”
程丹若心中?的郁气蓦地散去,笑道:“这可太好了?。”
张御医道:“虽然?医案不?多,但暖箱行之有效,今年应该会有更多人尝试。”
想了?想,又说,“不?过,天一日热过一日,恐怕要下半年才能见?起色。”
“这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原就急不?得。”程丹若很有耐心,她又不?是专做这一件事,“不?过,当时我远在贵州,有些难题,信中?只言片语说不?清楚。”
张御医来了?兴趣,猜测道:“夫人说的可是金疮药?”
“不?错。”
“听说夫人的金疮药用于金镞伤格外有效。”张御医好奇地问,“不?知用的什么药材?”
他?说的金疮药,其实就是青霉素,这个万能称呼可以概括一切外伤用药。而程丹若也没有对外公布过名字,别人就这么含混地叫着。
“橘子。”程丹若言简意赅,“主要效用是清热解毒,不?是愈合伤口,且是内用药。不?止对创伤有助益,治疗产褥热。”
产褥的说法,古已有之,产褥之事也被作为生产相?关的代称,很好理?解。而中?医中?的“热”就更好理?解了?。
张御医立即对上了?:“是指产妇高热、寒颤、恶露多、热入血室之症?”
“是。”程丹若详细解释,“此药十分难得,不?易制备,倘若您发现谁得了?产褥热,打发人到侯府和我说一声,我会命人送药过去。”
张御医一听,就知道是不?便外传的秘药,心领神会:“老夫记下了?。”
说完这些,两人又交流在了?信里?说不?清楚的医疗知识,程丹若才起身告辞。
离晚饭还有段时间,她便在各个书?坊转了?一圈,看看有无新书?。
淘到一本《白蛇青鱼侠盗录》,一本《梁祝化蝶说》,一本《东厢记》,都十分有趣。
白蛇青鱼就是白娘子故事的原型,但书?中?,白蛇青鱼是侠妖,且青鱼是男妖,两妖看不?惯南宋末年,奸臣当道,专门杀贪官污吏。后白蛇被官兵捉拿,不?得已化作女子,装病倒在许宣家的药铺门口。
许宣是个大夫,善良仁厚,便救助了?白蛇,白蛇便嫁他?为妻,从此开药铺济世救人。
青鱼暗恋白蛇不?得,欲杀许宣,被阻止,伤心欲绝,回?山中?修炼去了?。
法海路过,发现她是妖,收服镇压在雷峰塔下,道圣人天子出才能离去。于是许宣就在金山寺出家,苦等圣人,终于等到了?大夏的开国之君,遂夫妻团聚。
程丹若从未见?过这个版本的白蛇传,看得十分起劲。
梁祝化蝶的故事,却是已有后世的雏形,女扮男装读书?,许配马家,坟前化蝶都有了?。但文?笔较为一般,还有香艳的被窝验身,可谓是为了?博人眼球,平白牺牲了?艺术性?。
《东厢记》完全是仿照西厢记的跟风之作,通篇都是偷香窃玉。
等晚上谢玄英回?家,就看到她正沉迷小说不?可自拔。
他?没有打搅,坐过去瞧了?瞧,见?还有别的,自己也拿了?本看。
内容不?错,他?一时看住了?。
等到把整本《白蛇青鱼》看完,蜡烛已经烧过一半,而程丹若支颐沉思,似乎在考虑什么有趣的事。
谢玄英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程丹若问。
“挺好的,妖亦有情。”他?问,“怎么了??”
她说:“我在想……姜先生最?近好像太闲了?点。”
谢玄英:“所以?”
“我想给他?找点事做。”程丹若道,“有趣的事。”
他?大翻白眼,一把合拢她的书?:“看这种书?,想的却是别的男人。”
“也准你想想别的女人。”她将梁祝和东厢记锁进箱子,独留下白蛇青鱼,“满意了?吧?”
谢玄英理?都不?理?她,径直上床歇息。
程丹若一时没有动作,按部就班地上厕所、吹灯、放帐子,绣鞋脱落在浅廊,坐在床边推他?:“欸。”
“谁是欸?”他?问她,“我是谁?”
烛火微明,帐上悬挂的花篮散发幽香,绰约朦胧。
程丹若望着他?,慢条斯理?道:“偷人问什么姓名,不?是我丈夫就行了?。”
谢玄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