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一手拿调令,一手拿家?信,分析道:“所以,你的官职是左参政,差事是赞理军务、清理军役,头衔是副都御使?”
谢玄英平静道:“对。”
她摇摇头:“真复杂。”
参政是承宣布政使司下的二把手,下头还?有参议,都分左右。有的负责清军,有的负责屯田水利,有的负责安民?,看需设置,职能类似于各省的部长。
清理军役,意思就是清查军队,看看人数对不对,有没?有军士逃亡,也?就是对军籍的核查工作?。
而赞理和经略、巡视、抚治、巡抚一样,与其说是岗位,不如说是差事,办这类差的官员都会加一个都察院的御史头衔,或者由侍郎、尚书直接兼任。
拿巡抚举例,既有毛巡抚这样常驻的情况,也?有到某几个省转一圈,视察就回京的出差的情况,全看朝廷的需要。
赞理军务,就是在设有总兵的情况下,协同管理军务的意思,同样可能常驻,也?可能只是出差。
谢玄英的差事是前者,而朝廷专门给?了御史的编制,其目的不言而喻——不受贵州布政使的挟制,查一查贵州的卫所。
“看来,贵州的情形很不好?。”谢玄英道,“否则不至于让我身兼二职。”
程丹若见他面皮紧绷,平静得过了头,不由问?:“你想去吗?”
他道:“当然要去。”
“我问?你想不想。”她折好?信,懒得去看靖海侯后头画的大饼,转而展开柳氏的信,一目十行,“母亲说,倘若你不想去,她就进宫找太后贵妃。”
谢玄英深深吸了口气?,却?斩钉截铁道:“当然去。”他说,“你替我回信吧,我和师爷们商量一二。”
说着,便起身要出去。
程丹若:“回来。”
他又坐回去,征询地看向她:“贵州荒野之地,毒溪瘴岭,行路艰难。你身子没?好?,不必与我同去,还?是回京休养吧。”
她道:“贵州而已。”
谢玄英道:“黔地多瘴气?……”
程丹若挽起袖子磨墨:“瘴气??什么是瘴气??疟疾、伤寒、毒气??”她拿出裁好?的信纸,说道,“别说傻话,我怎么可能不去?”
谢玄英抿抿唇:“自你我成亲,我竟未让你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
“京城对我不是安稳日子。”她道,“你没?去过贵州吧?”
他点头。
“那里穷山恶水,苗民?聚居,但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程丹若道,“人家?可以生活,我们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微不可见地叹口气?,直视他的眼睛:“你这般消沉,是因为父亲一声不吭就做出安排吧?”
假如靖海侯问?了,谢玄英多半也?会答应,可他知会一声也?没?有,直接就应了,未免让做儿子的心寒。
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偏要让亲儿子过去,还?说什么冯四?也?去,正是他们年轻人建功立业的时候。
可冯四?是自己要去的,还?是被“通知”去的?
他打赢仗,能积累军功,谢玄英累死累活地主理军务,又能有多少功劳?
谢玄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心中再?不满,他也?无?法承认。
认了,就是不孝。
唯有缄默。
“我明白。”程丹若提笔,慢慢梳理思绪,“我先写信安抚母亲,明天安排家?里的事。”
她镇定自若,不以为意,谢玄英也?勉强按捺住情绪,道:“我去和师爷说。”
但程丹若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会说的,你坐下。”
他问?:“何事?”
“你坐一会儿,缓缓心绪。”她执笔给?柳氏写信,“又没?外人在。”
谢玄英看着她恬静的脸庞,没?再?逞强,坐在炕上平复思绪。
程丹若快速写了封信,大致是,能够为陛下效力,是谢玄英一直以来的志向,他不畏险怕事,只是悔恨让母亲担忧,着实不孝,希望母亲保重身体,这样他在千里之外,才?能安心办差。
这么写,主要是安抚柳氏的情绪。
她也?有她的无?能为力。
虽然是侯夫人,执掌中馈,有体面、有权力、有儿子,然则,当靖海侯决定做什么事,甚至皇帝打算做什么事的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进宫,如今,又要看着他去蛮荒之地。
足以可见,女人想要拥有话语权,难如登天。
程丹若并不怪这位婆婆没?出力,也?知道谢玄英不会怪她。
接着,又以自己的口吻说了一些话:虽然很想念母亲和妹妹们,但贵州遥远,气?候不同,放心不下谢玄英,必须一同去,不能侍奉在母亲身边,忧心如焚,他吃不下饭,她就喝不进水,总之,夫妻俩都非常遗憾,可不得不离父母。
希望她和侯爷保重身体,不要太为他们担心,否则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孝顺了。
写完,给?他看了一眼。
“如何?”她问?,“还?有什么要同母亲说的吗?”
谢玄英摇摇头:“就这样吧,别让母亲担心。”
“嗯。”程丹若把信塞进信封,叫来丫头,让护卫最快速度送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