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漱口喝茶。
谢玄英说?:“今天起得早,你歇会儿,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她?好奇:“你去哪儿?”
“不?能一天都待在后院,去外书房待会儿。”他交代行踪。
程丹若:外书房?
“再过些日子。”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今天都盯着你呢。”
她?点点头?,说?场面话:“我也没想(现在)去。”
谢玄英想想:“带以前的邸报给你瞧瞧?”
程丹若立时坐直了,却?十分客气地问?:“可以吗?”
他轻轻白她?一眼,没回答,自?顾自?走?了。
室内重归寂静。
程丹若在室内转了两圈,叫来喜鹊,让她?下午将自?己常用的东西收拾出来,自?己则打算小睡一觉。
然而,新到一处地方,哪里就能安心好睡,就和在火车上似的,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罢了。
再醒来,瞧瞧怀表,才?1点多,却?是已经不?困了,干脆起来。
踱步到东梢间,喜鹊已经将她?常用之物摆好,她?便细细打量起了这个书房。
一般来说?,东西梢间作为最靠边的两间,通常是不?开窗的,尤其是充作卧室的西梢间——古人?认为,卧室不?能太大,否则不?易聚集阳气,于?身体无益,也有更为实?际的保暖问?题。
因此,西梢间是暗间,没有采光。可东梢间的南北两面没有开窗,却?在正东的位置开了一扇月洞窗,窗外借了小花园的景,视野较为开阔,采光也好。
反正谢玄英也没那么快回来,她?闲着无聊,干脆借了他的书案,将笔墨纸砚摆放出来,磨墨练字。
她?的楷书已经写得很端正了,横平竖直,若是在高考的时候,冲着这么端正的字也要多给点分。
可惜……可惜,她?人?生中唯一一次考试,早就结束了。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你还有机会,你结这个婚,就是为了多一个机会。
但机会在哪儿,得来又要做什么,她?还没有明确的想法。
好在不?着急。
她?在陈家五年,才?等到后来的机遇,在山寨里吃了半个月的苦,才?有后来的一击毙命。靖海侯府是一个新的平台,以后要怎么做,做什么,她?需要时间观察和思考。
她?一遍又一遍练着字,却?不?是什么“忍”“静”,而是“忠贞孝顺”四个字。
我会忠诚,忠诚于?我的理想。
我会坚贞,免于?己身的堕落。
我会仁孝,报答爱护我的人?。
我会顺势,不?违背现实?规律。
她?努力去写每一个字,把自?己的决心写进去。
太过入神,没瞧见谢玄英已经回来了。他也不?吭声,倚在落地罩的雕花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练过两年后,她?的楷书已经像模像样了,下笔成竹在胸,连刻意?收敛的笔锋,也几乎看不?出来。
但也只是几乎。
谢玄英看过她?的算稿,字且不?论,身毒数字却?写得极其奔放。他后来翻过一些宋代的算学书,有人?提到过身毒的数字,一道提及的还有苏州码子。
但比起官方的算筹,民间的草码,身毒字更罕见,几乎无人?使用。她?写得那么熟悉,必然是从小学的,透出来的随意?与端正的楷书一比,心境一目了然。
谢玄英决定不?告诉她?这一点。
他喜欢独享她?的秘密。
眼见她?快写完了,他清清嗓子:“写什么呢?”
程丹若吓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他将手里的食盒放下,“过来吃点东西。”
程丹若手上沾着墨,当然要先洗手。晏鸿之的规矩,写字都不?许人?伺候,丫头?们?早就知道,只用棉套捂着铜壶,方便她?拿取。
“什么东西?”她?好奇,“你们?下午还有一顿点心吃?”
“街上买的。”
谢玄英去外书房,除了干正事?,就是吩咐柏木上街一趟,买些点心回来。他打开食盒,取出一枚黄澄澄的糖霜柿饼:“张嘴。”
程丹若正在洗手,被他喂到嘴边,一时愣住。
“看什么,又没毒。”他说?,“尝尝。”
程丹若有点回避,在古代这么久了,她?早就习惯和人?维持距离,互相投喂也太亲密了。但昨天睡都睡了,今天还得继续,喂饭而已,也不?是不?行。
她?做完心理建设,小小咬了一口,甘甜如蜜。
再抬首,他正低头?朝她?看,眼似寒星,唇色浅红,完美无瑕的一张面孔。
她?飞快挪开了目光,又咬了口,假装认真品尝。
温柔乡里志气消。
男人?今天对?你好,明天对?你好,难保一生一世都能对?你好。万一消磨志气,甘心就做一个被宠爱的女人?,她?就完了。
程丹若这辈子,犯不?起错。
“挺好的,挺甜的。”她?若无其事?地说?,“不?是说?布置书房吗?什么时候做?”
“现在,弄好了,你明日好读书。”谢玄英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瞟两眼她?唇角的糖霜,“我给你寻了张,不?知你中不?中意?。”
程丹若怔了怔:“专程给我的?”早晨已经“借”了怀表,这会又是书案,难免觉得恩重,推辞道,“借我一张旧的就好。”
谢玄英道:“又不?要你出钱。”
程丹若看向原来的书案:“其实?这个还很新,不?如……”
他道:“再推辞,你就是想吵架。”
她?:“?”
“吃你的柿饼。”他把剩下的柿饼塞她?嘴里,出去叫人?,“梅韵,库房钥匙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