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用的是?遮洋船, 也就是?沙船,底很平, 方头方尾, 体型宽扁,吃水浅,很适合在近海航行, 原是?运粮所用, 现今亦用来载人。
和之?前一样,行李先上, 等到民夫们走完, 程丹若一行人才登船起航。
赶了整天的路, 众人均十分疲惫, 来不及参观船只?, 草草洗漱便歇下不提。
次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在舱房里眺望, 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远方有海鸥飞过, 留下曼妙的倩影。
紫苏忍不住看了许久,道:“姑娘,我是?第一次出海呢, 这看起来太大?了,不知道何处才有尽头。”
“尽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程丹若高高支起窗户,任由阳光洒进屋子。她收拾行李, 拿出请张妈妈买的皂纱,“过来替我做些针线。”
面?朝大?海, 心中便豁然开朗。
紫苏活泼很多:“姑娘要做什么?”
程丹若回答:“在伞上做一圈纱幕,同帷帽仿佛。”
紫苏奇怪:“姑娘自?有帷帽,何必又做?”
她笑笑:“做好你就知道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闷坐在船舱里也无趣,紫苏奇怪归奇怪,仍旧替她找出皂纱裁剪,比划着在油纸伞上缝了一圈。
程丹若则用线量出半径,以簪子做圆规的支腿,裁出伞面?的圆环,用线小?心地在内外两面?缝了。
午时左右,张妈妈送来饭食,才出海,还能见到绿叶蔬菜,豆角、猪肉、豆腐与一道鱼丸子。餐后,柏木又拿来一碟樱桃,道是?:“昨日在码头采买的,也算水灵,姑娘吃个新鲜吧。”
紫苏接了。
待柏木离去,她才犹豫着试探:“姑娘,这谢公子也太客气了些。”
程丹若却说:“怕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紫苏不解。
“假如是?主子的吩咐,他哪里会一字不提。”她道。
紫苏拍拍额头:“是?了,我糊涂了。”她赧然,“这两日晕晕乎乎的,竟要姑娘提点我。”
“又不是?什么大?事。”程丹若道,“吃吧,樱桃容易坏。”
另一边,柏木也将方才的事回禀给?谢玄英。
“小?人自?作主张,分了一碟樱桃去。”柏木笑道,“虽不是?什么稀罕物,毕竟是?客人,礼数周到了,下头的人也尽心办事。”
谢玄英颔首:“合该如此,做得好。”
柏木心中一定?,脸上笑:“不敢当主子夸奖,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谢玄英道:“程姑娘那?边是?女眷,怕是?有不便之?处,也无处说,你多留心。”
“是?。”
午饭后,日光渐盛,程丹若小?睡了会儿?,等到下午两点左右醒来,又抓紧做了会儿?针线活儿?。
日头偏西时刻,终于完工。
正巧,太阳已经没那?么晒了。程丹若道:“走吧,我们出去散散步。”
紫苏愣住:“出去?”
“不到下头,就在这一层散散。”
紫苏犹豫不决。虽说她们住的这层,只?有三位主子,其他如张妈妈,都是?住在下人房里,民夫、舵手之?流,更是?不可能靠近。
但外头终归有男人。
然而,程丹若并不在乎她的感受,自?顾自?推门出去。
舱房的窗很小?,哪怕整日开着也觉得闷。一走到外面?的甲板,海风拂面?,顿时清凉太多。
程丹若打起自?制的遮阳伞,立在船头远眺。
紫苏牢牢跟着她:“姑娘。”
“看,夕阳很美吧。”程丹若说,“都说海上升明月,但海上的日出和日落,才是?最美的。”
天空一望无际,海洋也看不见尽头,视线的彼端,天和海连在一起,汇成一条金色的地平线。云层琐碎,映出夕阳的瑰丽,辽阔又静美。
“姑娘说得对,这天可真?美。”紫苏抬起头,一时忘记了先前的劝诫,久久凝望西边,不肯转开目光。
忽然的,她那?被封建社会束缚的,不知道埋在地下多深地方的好奇心,在这一刻突如其来地萌芽了。
“姑娘。”平日里算是?干练的丫鬟,突兀地问,“天的尽头是?什么样子?那?里的太阳不落山吗?”
程丹若怔了怔,倏然温柔:“傻丫头,如果你是?问最东边和最西边,那?么,那?里和我们一样,一半的时候是?白天,一半的时候是?晚上,最北边和最南边,他们有半年是?极昼,半年是?极夜。”
紫苏问:“为何?”
“太阳始终在南北之?间来回,冬至日,太阳到达南边的某个地方,所以漠河再往北的地方,就照不到太阳了,那?半年都是?夜晚。夏至日,太阳在广西云南一带的正中心,刚才说的那?处,太阳就不会落山。”
紫苏完全听糊涂了:“姑娘,冬至北面?照不到太阳,我明白,可夏至,要说太阳不落山,也该是?南面?,为什么是?最北面?不落山呢?”
程丹若道:“因为世界是?一个球。”
“啊?”紫苏蒙了,地不是?平的么?
“这也是?西洋的说法吗?”背后传来晏鸿之?的声音。
程丹若道:“是?的,他们有一位精通算学?的人,用几何学?证明了这一点。后来又有人提出几个论?据,我觉得很有意思。”
晏鸿之?十分感兴趣:“当真??都道‘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可却从?来没有真?正证实过。”
“数学?是?最简单也是?最客观的东西。”程丹若说,“无论?多么天马行空,如果能用数学?证实,那?某种?意义上就是?正确的。”
“有趣。”晏鸿之?问,“要怎么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