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鳝鱼、胡萝卜烧肉片、鸭血汤、红苋菜、樱桃肉、白灼虾,各类粽子。
不过,程丹若并没有加入其中,这是陈家的团聚时刻,与她毫无干系,甚至连姨娘都是没资格出场。
侍奉婆母,是主母才有的权利。
程丹若一个外人,独自在屋里好好用了顿饭。
她的午饭要简单些,白灼虾、萝卜肉丸汤、红苋菜和咸鸭蛋。
粽子估计是厨房来不及给她做,直接蒸了陈老爷的下属和同僚送来的节礼,多到吃不完,既有甜口的,也有咸口的。
程丹若剥了个小的白糯米粽,沾白糖吃。
以前端午,谁还耐烦吃这种粽子,怕胖还来不及,现在可好,这具身体虽然能吃饱饭,对甜食却还是馋得很。
糯米沾白糖塞进嘴里,又香又甜。
程丹若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慢慢咀嚼后才吞下。和陈老太太一起吃饭,菜永远是烂烂的、清淡的、低盐的,她还会咳嗽呕吐,每当这时,总要停下来服侍一番,才能继续吃。
若是老太太不舒服狠了,直接放下筷子,那么,她就算只吃了一口,这顿饭也得结束。
一个人好好吃一顿饱饭,竟然也成了奢侈。
程丹若咽下糯米,忍回所有的不平。
日子还要继续过,不是吗?
能在古代吃上白米饭,节日里吃一口白糖粽,生活已经超过大半人。
“白芷。”她叫来外面纳鞋底的丫鬟,说,“剩下的菜你们拿去吃吧。”
她胃口不大,菜里还剩了不少肉腥。丫鬟们的菜肉末少,虽然是剩菜,她们也一点不嫌弃。
“多谢姑娘。”白芷收拾餐桌,端着几道剩菜下去了。
程丹若先漱口,再用棉线充当牙线,清洁齿间,最后才嚼一小块香茶饼——这是用香料、薄荷、茶、甘草都药材制作而成的古代版口香糖,能清新口气。
古代可没有牙医,她清洁牙齿非常小心,生怕蛀了。
做完,立即到旁边的耳房,接手熬药的任务,让丫鬟去吃饭。
丫鬟乐得早些吃饭,欢欢喜喜地走了。
不出一炷香,药便熬得七七八八。
程丹若用抹布包住砂锅,小心翼翼地将药倒出来。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苦得人流泪。
她过滤一遍药汁,倒入药碗。
其实,她说是每天亲自熬药,也就是做这点工作而已,大部分活都是由丫鬟完成的。
往好听里说,这叫合理安排工作,总不能为了好名声把自己累死,说难听点,就是层层压迫。
但过日子,最好忘记这一点,不然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程丹若端起托盘,稳稳当当地走进了正堂。
陈家人的家宴已经结束了,饭菜撤下,众人正围着陈老太太,听陈知孝讲书院里的趣事。
“老太太。”她弯下腰,轻柔地说,“该喝药了。”
平时,陈老太太最抗拒苦药汁子,都要她哄半天才好。可今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孙子回来,她心里头高兴,竟不必她说,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
程丹若给丫鬟多喜使个眼色。她赶紧端了新切的桃子,喂给陈老太太吃一块,压一压口中的苦味。
“今天不需你。”陈老太太吃完桃子,又漱了口,这才发话,“孝哥儿和柔娘婉娘都回去吧。”
一打发孩子们,黄夫人和陈老爷便知道她有话要说,对视一眼,均自对方眼中瞧见了不解。
明明之前的婚事已经过去,老太太还有什么事?
——当然,还是婚事。
程丹若等人一退下,陈老太太就开门见山:“孝哥儿已经十六了,他的婚事,你们二人可有章程了?”
黄夫人立即道:“回母亲的话,媳妇想着老爷马上要上京了,届时不妨请我娘家出面,打听一下京中可有合适的姑娘,给孝哥儿说一个好的。”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家中嫡长,夫妻俩商量过,不着急在松江定亲,左右是男子,二十之前成婚都不算太晚。
陈老太太嘴角动了动,像是面部神经抽搐了一下,怪异得很。
黄夫人心中萌生不祥的预感,但忍住没吭声。
陈老太太也没看她,直接问儿子:“你也是这么想的?”
“孝哥的媳妇要好好说。”陈老爷点头,又问,“母亲可是有了人选?”
陈老太太缓缓道:“之前,你媳妇和我说,丹娘无依无靠,说到外头怕是人家嫌弃程家单薄,我便动了念头,想将她留在身边。”
黄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开口就想驳斥。
但陈老爷更狠,直接道:“毕竟是自家亲戚,做妾说出去不好听。”
“正是,我将丹娘当做亲生女儿看待。”陈老爷用“妾”的名头,堵住了老太太的下文,黄夫人自然不能拖后腿,附和道,“她毕竟是好人家的女儿。”
陈老太太不动声色,绝口不提是妻是妾,反而提起旧事。
“我不是偏心丹娘,可早年间淮河水患,若不是丹娘,我现在已经与你父亲作伴去了。”